第十七章（上）（1/2）

三年前七月初谁人黄昏，路非走下飞机，本城炽热而久违的高温扑面而来。上了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他一时竟然犹豫，迟疑片晌，照旧报了辛辰的住址，这一次她的门仍然紧锁着。

他只能去辛开明订好位置的餐馆，辛开明、李馨匹俦已经先到了那里，说辛笛马上会到，他问：“小辰呢？也应该已经下班了吧？”

辛开明不语，显然有点烦恼，李馨皱眉说：“别提了，她突然说不想上班，和男朋侪去西安旅游，昨天走的，唉，这份事情是好不容易给她部署的，害你辛叔叔跟王主任不住致歉。”

接下来李馨再说什么，他已经没有注意了。辛笛过来后，各人开始用饭。辛笛觉察出他的那一丝模糊，他只镇定笑道：“或许是不大习惯当地这个热法了吧。”

于是话题转向了全球变暖、天气异常上面，辛笛说起据报纸报道，他的母校樱花花期每年都在提前，服装公司现在都得把暖冬作为冬装开发的重要因素思量进去；他也顺口谈起回国头一年，旧金山渔人码头的花似乎开得格外早，隔得老远就能看到波斯菊怒放，艳丽异常。

他没有说的是，不管是听到樱花开放照旧对着异国那样的繁花似锦，他想到的都是辛辰。

晚上他送辛笛回家，在院子里合欢树下伫立良久，正当花期，虽然黑漆黑看不清合欢花盛放的姿态，可是清香隐隐，一个小小的如花笑靥如在眼前。

纪若栎打他的手机，小心地问：“路非，或许还要几天回来？”

他突然没法忍受头顶如此美艳热烈无声绽放的一树繁花，也没法忍受继续待在这个火炉般喧热的都市：“我明天就回来。”

他捏词暂时有事情，改签机票，第二天回了北京。纪若栎到机场接他，他一脸疲倦，什么都不想说，她什么也不问，悄悄开车，送他到他家楼下，他解开清静带，转头正要说“再见”，只见她眼中含了一点晶莹泪光，却迅速转过头手扶偏向盘看着前方。

“我真怕你回去，然后打电话给我说，你已经找到你要找的那小我私家了。”

路非默然，他要找的那小我私家，似乎已经永远找不回来了。纪若栎是细致的，知道他恒久的不作回应虽然有原因。良久，她伸手过来握住他的手：“我很自私，路非，竟然在心里一直盼愿你找不到她，可是看你这么不快乐，我也不开心。”

他看着她，微微笑了：“实在，我也不算不快乐。”

只要她快乐就好，他想。

说这话时，辛辰应该面向夕阳走在太白山脉上吧。路非苦涩地想到。

接下来几天，他假期并没用完，于是带着纪若栎去了北戴河。那么，就在他和纪若栎海边拥吻时，辛辰开始发烧，支撑病体继续跋涉，直到落伍。当纪若栎抱紧他，在他怀中轻轻叫他的名字时，辛辰正躺在谁人帐篷里，抓住林乐清的手，同样召唤着他的名字。如果不是身边有林乐清，那么她就会在他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独自送命。而他心中充满失意，以及自己都不想认可的嫉妒，并不愿意哪怕多一天的期待，却还自欺欺人地想，她会过得很好。

这样的回忆和遐想让他充满了罪恶感，握成拳头的手心沁出冷汗。

“辰子现在不在家。”

路非转头，辛开宇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九年前的一个六月底下午，他们险些站在这个楼下相同的位置，同样对视着，辛开宇说的是居然同一句话。

其时辛开宇从出租车上下来，正看到路非下楼站在楼下，他们曾在几个月前碰过面，辛开宇对这个举止沉稳的男生颇有印象。

路非前几天刚和辛辰不欢而散。

那天是学期期末返校拿效果的时间，路非到离中学不远的地方等辛辰，远远只见她独自一人，步态懒洋洋往他这边走来。他接过她的书包，随口问：“考得怎么样？”

她不太情愿地从口袋里摸出效果单递给他，看着谁人极其糟糕的效果，路非不解加恼火：“四月调考时还很不错的，怎么一下考成了这样？”

辛辰好一会不说话，只闷闷不乐看着前面。路非说：“小辰，尚有一个高三，只要抓紧时间，应该还来得及。今天你爸爸在家吗？不在的话，我已往给你补习。”

他以为家庭生活正常了，对她学习会有资助，那段时间辛辰也只说作业很紧，没要求和他晤面。哪知道现在一看，效果反而一落千丈，让他实在困惑。

辛辰摇头：“不，我待会得去大伯家。我们去看影戏吧，路非，今天别说学习的事了。”

路非只能带她去影戏院，随便选了场影戏买票坐进去，黑漆黑她把手伸过来放在他掌中，带着点自知理亏和求和的意思，路非叹气，握住那只纤小的手。

那天放的是部很热闹的美国影戏，充满了好莱坞式的噱头，可是辛辰呆呆看着银幕，居然没有几多笑容。往常她在他眼前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看影戏时也会时不时凑过头来就影戏内容胡乱揭晓评论，他多数都是浅笑听着。现在她这么反常地清静，他察觉有一点差池劲。

她父亲不会给她压力，她也不会为一个效果苦恼成这样，那么，她照旧在意他的感受的，他想，虽然她并没将春天看樱花时对他的允许放在心上，不外对一个贪玩任性并不爱学习的孩子来讲，也许并不希奇。

出影戏院后，路非送她去大伯家，辛辰一直心不在焉，路非侧头看她，已往的两年，她长高了不少，此时神情更是看上去突然少了稚气，这样不知不觉的变化让路非且喜且忧：“小辰，允许我，我们订个企图出来，这个暑假抓紧时间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