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2）

八

路平没白活，看看人家路大给办那事，在这村里也是绝对的第一。富富态态的，没得说。人家娃娃是把钱借下了，可是人家是做成事了，借的值。我也愁了，你说你们两个也大了，二十几的行货了，怎么就问不下个婆姨。年年往外跑，一年钱也没挣回来，婆姨也引不会来一个。这又一年，一年一年可快了，一下说起还犟嘴，叫等等。等什么，等你们的墩子，你以为老子不会死，老子还再有几十年的活头了？糊脑子，不想想，人这一辈子能活多长，明晰黑了，就是一天，暖了冷了，就是一年，活了死了就是一辈子。我不敢多想什么，就是想死下了给我也办路平那么个事情。你说我老老实实一辈子，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做，怎么就这么个命？大包大包，不学好，已经快奔三十的人了，你就不说为婆姨的事情急一下，一天价一溜一溜就是瞎串，这村里有什么串的么。小包也是，人常说："跟好人出好人，跟上死鬼会跳神"，就不学好的，你哥我看就不顶事了，你才二十三四的人敢好好的么，爸还不死可就是希望在你身上了。你看你妈一天还给你们好吃好喝的，我实在是看不惯。毬事不做，一天还给吃好的，这样的吃老本，时间短还好说，时间长了，吃风喝屁可。老子也会死了，老子死了你们怎么办？就是人们常说的："老子不死，儿不大。"村里修学校了，你们俩兄弟就去揽几天工么，一天呆在家里怎么办啊，常年年还出门可了，今年这是怎么了，跟上鬼了，就是死在家里那里也不去。

说上装的悄悄的，就是圪蹴在门圪崂吃烟，弟兄两个一个样样价。烟不出钱吗？烟也是拿钱买的，又不是人家白给的，给老子在那里吃上个没完，有什么毬面脸吃了。看什么看，老子说说你还怎么了，眼窝一睁一睁什么了。你还吃人呀，狼娃喂成虎娃了，你还敢吃人呀，老子怎么说是你大了。说上装的悄悄的，唉，你说这怎么办，你说，人家不听，你说，人家不听，你就是说破天也说不进去一句，把你老孙子挣死也不顶事。要是你姐在的话，你姐肯定也会这样看不起你们。那时还说你们这小子们好，要你们传宗接代，那时晓得现在你们是这样的毬势，那就把你们送出去。还说你们是那好的，你姐姐就是个女娃娃价，未来大了也是人家的人，大了是人家的人，那就小着就给人家，这样也就能把你们留下了。可是看看你们现在的怂样子，熊样。老子真是眼瞎了，也不看看你妈都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你们还在这里装的悄悄的，真的是把老先人也气死了。

她在做饭，惦着面手，走出来，她说："你这鬼老汉，这样瞎说了半后晌了，累不累？"

我说："我虽然累了，我也是人又不是牲口，就是机械用的时间长了也发烧了。可是，你看看这两现世报，唉，真是把巧玲娃娃亏了。那时还不如把这两现世报两尿盆子扣死。"

她很生气，不晓得是为什么，她说："你就不要说了，快用饭了，吃多吃少说话，做的剩下糟蹋的，都是五谷杂粮，都是工具。"

我听到这，就想起。她为了不糟蹋饭，原来酸了，可是都是好工具，喂牲林惋惜了，她就自己吃，喂自己，一口一口吃，最后端起盆子吃，说也说不下。不要命了，不想活就快快价说，死法多了，你说你，这样的作践自己。可以去跳井子，去吃农药，去找根绳子上吊，去钻汽车，多了去了，海了去了。你说你，就这样吃酸水子工具，能活得了？怕糟蹋工具，你晓得他们出去是怎么花钱的，你晓得不，人家两个把那三五块钱都不妥个钱，你这样值得吗？唉，半脑子，半夜往下死了，肚子疼的直叫，一趟趟的跑茅厕，一直到天亮，你悄悄的躺在那炕上，人家两个说什么了，什么也没说，直直的出去串去了，该吃吃，该喝喝，你说你，现在这样为这些龟子子顶什么事。

你就一句话，就一句话，说了一辈子，拿了我一辈子。一句话，说了一辈子，我听了一辈子，心寒啊，你这样，他们两个鬼子子晓得了？你妻子子这都是厮闹了，个自受罪，自己受罪，受死也不亏，活该。你说你，就一句话，说了一辈子，我听了一辈子。

她看着扑面破烂的庙，久久的，久久的，太阳酿成看月亮，月亮边上有了星星。久久的，久久的，她说："唉，娃娃好，娃娃坏，都是心里的块肉，谁叫养了那事了。"

一句话，说了一辈子，我也听了一辈子。就是巧玲娃没听着，把娃娃亏了。早知道这俩是现世报，连个戳牛屁股小子也不是，就两尿盆子扣死，就是把巧玲，把娃娃亏了。

我说："村子里修学校了，现在正招人，你们两个去揽工。不要在这家里呆了，恶心的人不行，赃的人看也不想看。"

大包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他说："妈，今天吃什么饭？"

她说："拌疙瘩打鸡蛋，想吃不？"

二包把烟把子在地上泯了，站起来，他说："这我爱吃，妈，我能吃两碗。"

她说："三碗也吃，这又有了，只管吃。憨小子，这又不是穷苦艰难，三碗也吃，只管吃。"

大包说："我吃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