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2）
四目深深相对，他以掌扶住她的头，徐徐俯下他的脸。
寒风劲扫而过，穿越两人即将碰触的唇瓣，刮痛了她烫热的面颊。
她蓦然醒觉。她在做什么呀！她太明确世间情爱的迷障了，她明确原理的；若爱一小我私家，就会想将他据为已有，也会让自己着迷于情天欲海，这就是贪、嗔、痴；而贪嗔痴苦，爱划分更苦，只要生而为人皆苦呀。
她哪天也可以开坛讲经了。
只有这个大笨蛋才会娶她这个**！他的眼神太深入、太郑重、太过专注，这是他自作多情，她不能害他。
同样地，她人世太深，险些生出凡人的情感，这绝对有害她的修行。
她不能害人害己，她已经学到这门作业，够了，可以下课了。
忘记！南咽阿利耶多修，忘记……忘了我……
她顿住，他已因她的咒语而陷入渺茫，她最后一次凝望他，有了片晌的犹豫，她要他忘记她吗？
她可以彻底抹掉他脑海里有关她的影象，可是，她舍不得；她曾经活生生地走进他的生命，她不想让自己消失在他的影象里。
她好自私！就像她希望江汉城的黎民记得有她这么一位玉姑仙子，她可以记不住裴迁或前来祈求的善男信女，但她就是要裴迁记得她。
主意既定，她转为宁定，继续施法。
忘记你在群芳院到现在为止所履历的一切吧，忘了忘了，有些事忘记较量好。裴迁，我要你忘记，你所要记得的，就是忘记这件事。
趁他还在恍神，她倚到树干边，装作无聊地看着天边幽暗的云朵。
天气越来越冷，或许快下雪了，还真有那么一点点寒意呢。
裴迁眨动眼皮，感受有些头晕眼花，他赶忙稳住脚步。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放眼四望，感应十分困惑。
哟，你朱紫多忘事。胡灵灵笑道：你忘了呀，你适才在大街上突然头昏，嫌城里人多气闷，我一路扶你出城，你这才精神些。
裴迁照旧困惑不已。他完全没有任何印象，是他晕倒了吗？
也许在山里受寒了。他深深吸一口吻，想要藉呼吸吐纳驱除体内冷气，不意这一吸尽是满怀馨香，就连嘴里舌尖也是馥郁甜美的香气。
那是她的香气。她显着站在下风处，他怎会闻到她的香气？
他百思不解，又抿了抿唇，那香气却已周流全身，熨烫着他每一个毛孔，甚至牵引着他强烈的男子反映。
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喂，干嘛这样瞅着人家看？不怕长针眼哦？她嗲声道。
歉仄。他赶忙栘回视线，又望了回去。你在发烧？
她的面颊出奇地红，有如染上两朵红霞，两片唇瓣也显得特别红艳润泽，星眸微醺，娇躯半倚着树干，恰似体力不胜负荷似地。
是呀，被一只大毒虫叮了，可能发烧了。她笑着摸摸额头。
我这里有药，我帮你解毒。
不必了。她敏捷地跳开。呵！我武功高强，自己可以逼出毒气，以后就百毒不侵喽。
可是……他担忧她，但又不敢太过亲近她。
他恢复成原来的大木头裴迁了。胡灵灵拍拍两颊，拍去那格外潮红的颜色，也拍掉只有她明确的尴尬，再朝他招招手。
裴迁，好啦，我这次真的要回家了，你别跟来。
你要回家了？他只能覆述这句话。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她豪爽地打个揖，正企图以侠女的姿势飞驰而去，突然想到一件事，再跑回他眼前。对了，这还你。
他伸脱手掌，接下她丢下来的小纸片，正是他摺给她的保命符咒。
要贴身带好喔，可不能丢掉，是保你平安的。她付托着。
胡女人……
后会有期！不再晤面也没关系啦，祝你儿孙满堂，长寿百岁。
她话刚落下，随即转过身，没命地往前跑。
终于甩掉裴迁了！她临去秋波，为他暗施平安符防止邪魔。
算他走运！不是人人都能碰获得她这个喜欢做善事的狐仙的。
哼，说忘就忘，说什么天不老、情难绝，久了就有情感！只要略施术数，一切就记不得了，允许也成空，凡人的情感真是不堪一击啊。
跑呀跑，就让强风吹乾她眼里的湿润吧，她才不流泪，神仙无情无欲、无血无泪。再跑快一点，再快！再快！她的成仙之路就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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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为什么回家的路一波三折呢？
暗夜里，前头那座城冒出一股黑浊的妖气，转为狐身的她冷眼瞧着。
进去收妖肯定得破费一番时光和气力；但她没思量太久，为了尽早填满她的好事簿，玉姑仙子胡灵灵降妖伏魔去也。
大红狐跃上城墙，奔行如电，循着妖气来到一座大宅。
小姐！不能出去啊！仆妇惊叫道：快帮我拉住小姐！
小姐，你不能只穿这样出去，啊！
啪啪两声，仆妇和丫鬟双双倒地，一道黑影窜出房门，跃进花园。
你这只癞蛤蟆，想去那里呀？大红狐懒洋洋地等着她。
吓！被蛤蟆精附身的小姐吓了一跳，警醒地望向黑漆黑的声音。你是谁？快出来！
你穿这样不冷哦？大红狐摇动着卷翘的尾毛，神态优雅地踩着蹄子进场。好好一个知书达礼的大户人家千金，竟然被你弄成这个骚样，你羞也不羞啊？
那位小姐姣好的面容带着青气，长发飞扬，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衣襟让夜风给吹得敞开，露出里头的红色肚兜和雪白酥胸。
呵，原来是狐狸精。小姐露出冷笑，温柔的嗓音说着蛤蟆精的话。你还不是成日卖弄风骚蛊惑男子，也有空来说我？
我是为了济世度人，有时不得已如此，而你，是在害人。
好个济世度人！小姐哈哈大笑，指着自己道：我也是帮她，她想男子想疯了，早也求，晚也求，就想去见谁人穷书生，我玉成玉成她，好事一桩，又有何妨？
大红狐盯住小姐忽青忽黑的脸色，怒道：你吞噬她的血气，也吸了不少那书生的精气，你为了增长功力害死人命，有违天道！
我有我的要领。我若像你们这样逐步修，要修到什么时候？
别罗嗦！你赶忙给我从她身体内里出来，否则将你打出原形！
你打呀。小姐妩媚地抚摸自己的面颊，有恃无恐隧道：你不敢伤我，你伤的是这位千金巨细姐。
哼！小看老娘的本事！
大红狐连忙跃上前去，咬住小姐的裙子，同时施咒压制蛤蟆精。
她认定了蛤蟆精舍不得脱离小姐的身体，因为一脱离，它就只是一只咽咽叫的小癞蛤蟆，只要裴迁给它一个大脚印，就将它踩扁了……
怎想到他了？她一个分神，竟让蛤蟆精撕破裙子跑掉。
站住！大红尾巴甩出，卷住了小姐的长发，往后拉去。
蛤蟆精特长扭过头发，被卷缠的部门齐齐断裂，可怜小姐的乌黑秀发变得参差杂乱，大红尾巴一松，无根的断发散飞了开来。
嘿嘿！有本事来追我啊！蛤蟆精张狂大笑。
现！现原形！大红狐一跳，撞上小姐的身子。
死狐狸！蛤蟆精仗着人形的优势，紧抓身形较小的大红狐，长长的指甲刺进了狐身。你念咒，我也会念咒，你这只骚狐妖……
碰！大红狐瞬间转化为人形，酿成了两个女人纠缠在一起。
吓！你长这么高？小姐大吃一惊，她身形亏损，十指越发用力地刺进红衣女人的腰身，倾全身妖力欲置对方于死地。
现！现！出来！胡灵灵也使尽满身解数，剑指猛戳小姐额头，不停地施咒逼出蛤蟆精。
小姐！小姐！院子那里传来吵嘈的人声。花园有声音，快！快去找小姐！
两个扭打的女人都不想让人发现，蛤蟆精熟悉地形，连忙铺开胡灵灵，咽地一声，奔进了假山重叠的花园里。
妖怪！别跑！胡灵灵追上前，灵巧地跃过小桥流水，奔跑之际，腹部微感痛楚，但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再不追上蛤蟆精，它可能会玉石俱焚，毁掉小姐，然后再去找另一个新身体。
院子泛起火光，大批西崽往花园跑来，她手一挥，刮起一阵大风，暂时盖住那群人。
定！定！死蛤蟆还不出来？胡灵灵随着小姐跳上围墙，集中意念，双掌翻出，咒语一句接一句。
蛤蟆精徐徐地力有未逮，带着小姐的身体往退却，墙头窄小，屋瓦滑溜，小姐踉踉跄跄地几欲跌倒，胡灵灵一惊，禁不住暂时止住念咒。
你再念啊！蛤蟆精看出她的犹豫，仰天放肆大笑。再念我就跳下去让她死！
胡灵灵往下一看，自己也差点晕眩了一下，没事干嘛盖这么高的围墙？这家人很怕遭小偷吗？
她是可以一掌打死蛤蟆精，可是小姐也会随着死；若蛤蟆精跳下去，小姐非死即伤；若她去救小姐，又怕脱身的蛤蟆精偷袭……
数个念头迅速转过，月光皎洁，外头地面映出一条高峻的黑影，渐行渐近，她瞧着眼热，再定睛一看，天！有没有这么巧？竟然是裴迁！
这大个儿怎么来了？她无暇细思，一看到裴迁背的那把伞，念头顿起，大叫道：裴迁，开伞！
裴迁正被不知所以然的忧心引到此处，突然听到胡灵灵的声音，他想也不想，便从背后抽出那把画荷纸伞，张了开来。
收！胡灵灵倾注功力，双掌提起，绵绵不停地施法擒妖。
啯！一只满身窟窿的黑丑癞蛤蟆从小姐身体里弹了出来，胡灵灵左手一张，便从裴迁手中吸起雨伞，将蛤蟆精摄了进去，随即收伞，丢入她所召唤出来的鬼门关黑洞，送癞蛤蟆到十八层地狱去。
同时，蛤蟆精离身的小姐醒了过来，她略感迷惘，不解地看着扑面很忙碌的红衣女人，随即发现自己站在墙头上，危危颤颤，无处可依。
啊！她惊叫作声，脚步一滑就栽了下去。
小姐摔下去了！花园里的西崽也惊叫道。
所有的事情发生在一瞬间，裴迁还来不及明确纸伞为何离手，就看到小姐跌了下来，他疾飞上前，双臂伸出，实时接住了掉下来的小姐。
大个儿又来抢她的劳绩了。胡灵灵无力地趴倒墙头，想苦笑，却笑不出来。原来是该她救小姐的，想不到收个小妖费了她这么大的气力，白白又给裴迁积阴德了。
看到裴迁抱着娇柔的小姐，她心底溢出一股莫名的酸味，身子在痛，心也微微抽痛；她明确，这是凡人嫉妒的感受。她羡慕那位小姐可以躺在裴迁的怀抱里……呜！她也不用嫉妒到想哭吧，呜呜，好痛！
痛楚加剧，原来，她受伤了！她无力变回大红狐脱离，只得快速布下一个简朴的结界，让自己隐匿在黑夜里，不让众人发现她的存在。
裴迁抱住小姐，连忙抬头张望，只见明月高挂，高墙映着树影，那里尚有她的人影！有的是几个纷纷翻身出墙的紧张西崽。
裴迁再低头细看，小姐昏厥了已往，一件红衫从墙头飘落，西崽以为那是小姐的衣服，赶忙捡了起来，披在衣不蔽体的小姐身上。
他认得那是她的衣裳；大红显眼醒目的颜色，在这个凄冷的寒夜里，她给了小姐温暖的遮蔽，但她呢？她冷不冷？
谢天谢地，谢谢大侠救了小姐。西崽们看到小姐平安无事，赶忙致谢，引领裴迁往大门走去。
小姐不行能爬那么高的。西崽又人多口杂隧道：发狂三个月以来，怎么关就是关不住，实在太邪门了。
我适才看到一只疯狗在咬她，吓死我了，我们府里没养狗啊。
不是狗吧？之前请羽士看过，说是狐狸精作祟。对了，你看到的狗一定是狐狸精。唉，可怜的小姐……老爷出来了！
一名中年大爷急奔而至，状极忧心，旁边的西崽已经简朴说明经由。
秋儿！秋儿！大爷急唤裴迁怀中的女人，又拿起她的手试探脉象，连忙付托道：快送小姐回房，请医生来看，务必看好她。
几个仆妇赶忙将昏厥不醒的小姐抱过来，带进府里照料。
谢谢英雄援救小女。大爷拱手抱揖，声音嘹亮，语气诚挚。敝人是河洛都指挥使周破云，敢问英雄台甫？
裴迁大震！这位器宇轩昂的男子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他知道生父的官衔，却不知道他住在这里，还顺路救了自己的妹子。
贱名不足挂齿。他稳住心神，亦是抱拳回礼道：在下只是途经，荣幸救得令嫒，请周大人不必多礼。
夜这么深了。周破云看他背着肩负和长剑，又见他形貌英伟，谈吐有礼，顿生敬重之意。英雄还在外头走动，不妨进府休息一宿。
多谢周大人。在下城里有朋侪，已过相约时间，唯恐友人久等，请恕在下不叨扰了。
那么……周破云深感惋惜，又要错失一个英雄好汉了，可江湖人士多是自在往复，他也不能强留人家。
告辞。裴迁转身，快速离去。
他转过几条巷弄，远离周府，刻意压抑下来的心情又乱了。
他并不担忧生了怪病的妹妹，究竟她有怙恃照顾；他也不因为撞见生父而心乱，既已盘算主意不相认，意外相见不外是个缘分，他对身世已然释怀，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愤慨了。
他心乱的原因是她，胡灵灵。
他担忧她，刚刚只闻其声不见其影，她会到那里去了呢？
犹如山中的雨夜那晚，他的心蓦然落空，似乎丢失了一件重要的工具，他得赶忙寻她出来才行，否则他就得这样一直寻觅下去了。
他拿出珍藏怀中的符纸，心惊地看着上头泛起的血点。
就是这张奇异的符纸。当他触摸时，突然心弦触动，生出强烈的感应，那感应引他进城，来到周府围墙边，让他寻着了她。
同样的感应再度泛起，他顺着心中那股不行抗拒的气力而走，约莫雨刻钟后，他又回到了周府围墙边，此时四周已恢复清静，空无一人。
他焦虑地往返走动，站在听到她声音的墙下，答地一声，面颊落下雨水，他困惑地望向西边的明月，抬手抹净，赫然见得手指沾了血。
裴迁……微弱的声音在喊他。
胡女人！他惊喜地抬头，就见到平空泛起的她，他又气又急，他适才找了那么多次，怎会没见到她趴在墙头呢？
好痛……那只臭蛤蟆。胡灵灵气虚体弱，仍不忘骂妖怪。
身子一歪，她从墙头翻了下来，稳稳当当跌入了裴迁的臂弯里。
呵呵，就是这种温暖的感受，大个儿的怀抱是她睡过最舒适的窝巢，不窝白不窝呀。
今晚实在有够累了，她闭上眼，放心地晕已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