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大街上，摊商云集，林林总总吃的、穿的、用的、玩的货色摆满了货架，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络绎不绝的人潮或走或停，整个市集就如往常一般嘈杂、拥挤、热闹。

这水梨包甜，不甜我头砍下来给你……。卖梨的突然瞪大眼睛。

阿水，阿火，你们两个体乱跑，娘买块肉。咦？好香的胭脂水粉……。妇人不往肉摊走，也忘了孩子，鼻子猛嗅，循着气息往街上走。

臭叫化，你给我回来！竟敢偷老子的饼……呃。卖炊饼的不追小偷了，双脚陡地定住，嘴巴张得大大的。

呜！我这秤铊实在，绝无偷斤减两……。咚！被怀疑少了二两的秤铊掉下地，正在哭诉的小贩爽性连秤锤也扔了，抹掉眼泪，推开看热闹的群众，抢到前面去瞧瞧。

仙女下凡了。为人撰写家信的书生双目凝滞，喃喃自语，写了一半的信纸濡湿了一摊墨渍犹不自知。

所有的事情都不重要了，市集上的人们一个个闭了嘴、直了眼，停下行动，甚至屏住呼吸，眼光皆放在一个在大街的红衣女人。

她一身的红，彷佛才从火里走出来；不只颜色红，更带着火焰的热度和灼烁；红衣，红裙，红鞋，喜气洋洋，炫丽醒目，就连乌黑的秀发也不甘寥寂，簪上了一朵盛开的红花迎风招展。

红红火火里，她那张白里透红的瓜子脸格外醒目；弯弯的柳叶眉，小小的红菱唇，低头浅笑时，看似十五、六岁的清纯女人；可在流目顾盼之间，丹凤眼轻轻一挑，那对灵动的瞳眸即是欲语还休，流露出说不尽的妩媚风情，清秀的面庞也在瞬间变得明艳感人。

而她那高y窈窕的身材，恰似水做的玲珑模子，该凹的地方凹得圆润有致，该凸的地方又凸得撩人遐思；走起路来，婀娜多姿，款款摆动；微风吹来，红色长裙轻扫而过，路边的群众就如着了火似地跳开，待她走已往，又赶忙聚拢回来，恋恋不舍地盯住她的背影。

女人看着她，又妒又羡；男子看着她，猛吞口水。胡灵灵似乎没注意到自己成了众人的焦点，只是随意走着，这边瞧瞧，那里看看。

她在捏面摊子前停下脚步，颇有兴味地浏览着木架上维妙维肖的制品。

你捏得似乎喔。她瞧过一个个仔细捏出来的小面团。

她的嗓音娇脆，带着些许黏腻的嗲音，有如手指头沾上了麦芽糖，难以铺开；就算铺开，也黏得满身都是甜滋滋的味道了。

女人妳逐步看。捏面师傅听得骨头都酥了。娇客临门，他热情地招呼：喜欢哪一个？

你这里有狗啊、虎啊、龙啊、鱼啊、哪咤、二郎神……。胡灵灵往返看了一遍，抬起头，眨了眨长长的睫毛，问道：怎么没有狐狸？

女人想捏狐狸？这没问题。捏面师傅连忙抓起了一小团黄面和黑面，和在一起酿成了土黄色。

等等！胡灵灵猛摇头，摇得她头上的红花也随着晃动。你怎么用这种肮脏的颜色？欠悦目。

狐狸不都是这种土色？师傅感应困惑，但仍堆起笑容问道：要不，女人想捏什么颜色？

你捏一只红狐狸吧。

有红狐狸吗？

你没见过龙，怎知龙有绿色的鳞甲、红色的胡子？胡灵灵笑靥灿然，伸出嫩白的指头，轻巧所在过面龙的犄角。

有原理！围观的老黎民纷纷颔首。

尚有呢，你见过三太子哪咤吗？他可是个贼忒兮兮的坏孩子，你捏这个大眼睛穿肚兜的娃娃，似乎太可爱了。

女人指教的是。捏面师傅反映很快，双手已经团起红面捏了起来。我就为女人捏一只唯一无二的红狐狸。

胡灵灵兴奋地瞧着师傅的巧手艺，娇嗓也不停地指点。

哎呀，你捏得像狗了……嘴要尖些……耳朵拉长……这尾巴要概略蓬，卷起来……啊，脚太粗了，再剔掉一点儿吧。

最后，捏面师傅点上两颗晶亮的黑眼珠，将这只活龙活现、栩栩如生的红狐狸插上竹签，递给了贵客。

好漂亮！胡灵灵欣喜地接过来，左右翻转看着。

请女人惠赐二十文钱。

咦？！

妳要我捏红狐狸，我就捏了，二十文钱。

我没钱。胡灵灵眨了眨眼。

女人妳这样就差池了。玉人虽然秀色可餐，但看久了肚子照旧空的，捏面师傅板起脸。我照妳的意思捏狐狸，妳自当付我钱。

我只问你狐狸，你就捏了，转头倒跟我要钱？胡灵灵拉高了嗓音，笑容消失，神色转为愠恼。

我的面团也要资本，妳不能教我白做工。师傅态度强硬。

这就希奇了，手长在你身上，你捏不捏关我啥事？胡灵灵柳眉轻皱，朱唇一启，便行云流水似地反驳起来了。而且，我重新到尾有说要买吗？你捏完了尽可插到这架子上，喜欢的人自然会来买，如今你却硬要我掏钱，这跟强盗抢钱有什么两样？

不付钱还这么凶？！显着是妳想买，我才照妳的意思捏。

你没见过狐狸，捏得像是路边的笨土狗，我指点你捏悦目一点，给你长了武艺，你不谢谢我就算了，还敢跟我诳钱？！

我哪是诳钱？！我正正当当做生意，妳没带钱还敢说话！

哟哟！我没带钱就不能说话吗？你摆摊在这儿，就是给人瞧、给人问的，我问你两句，你就要收我二十文钱，你强盗啊！来来！我们去衙门走一趟，请老爷评评理，看谁有原理！

群众越聚越多，既看热闹，兼看尤物，一举两得；女人凶起来照旧很美啊，那股凶暴劲儿就像她那身红衣服，烧得男子都上火了。

师傅说不外她，黑了脸，呕气道：妳不买就还我，我揉掉算了！

还你就还你！胡灵灵伸直手臂，递出红狐狸，随即缩了回来，睁大眼眸。你适才说什么？

我将这只见鬼的红狐狸给揉了。捏面师傅咬牙切齿，瞪着她道：留下红面团还可以拿来捏一只凶巴巴的红衣女鬼。

不给！

不给就付钱！

两人僵住，横眉竖目，一个紧握住红狐狸，一个则是伸手讨钱。

这里是二十文钱。一只大手掌摊在两人中间，手心躺着铜板。

你？两人同时望向来人。

那是一个高峻魁梧的男子，他肤色黝黑，神情清静，一身灰扑扑的粗平民袍，身后背着一个肩负和一把长剑，不像是有钱人，也不是当地人。

他又道：二十文钱。我买了。

谢谢！捏面师傅赶忙拿起铜板，入袋为安。

这……。胡灵灵握住竹签，一时舍不得将红狐狸给那男子。

女人拿着吧。男子说完，便挤过看热闹的群众离去。

喂！胡灵灵也赶忙追上前。喂！你，你不要啊？

女人喜欢就留着。男子只是微微转头，脚步不停。

我是很喜欢。胡灵灵把玩着姿态昂扬的红狐狸。

她认可，师傅手艺不错，捏得十分传神，红色的狐身剔出了一缕缕的纹理，就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漂亮红毛；尚有那两颗眼睛，像是小黑珍珠似地，在日光照耀下，若隐若现，闪动着光线，彷佛这只小巧的红狐狸是活生生的，立时就要旷达四蹄，跳跃而去。

她有的是钱，她不在乎二十文钱，她只是想试探世间人心。

纵然是看似质朴的小贩，也是藏着那么一点点的心机。唉！都过五百年了，人照旧没有上进啊。

但，她不做亏德事，师傅有他应得的二十文资本和人为。她原是企图放回红狐狸捏面，再漆黑送钱到师傅的口袋，谁知突然冒出这个乐善好施的流离侠客，害她的好事簿上要减损一笔了。

喂，喂，大个儿！她追上了他，将红狐狸举到他眼前，朝他露出甜美的笑容。这个还你，是你出钱买的。

送妳。裴迁看她一眼，神色淡然。

不行啦！你出的钱，就得给你。

妳果真不要？

人家不要了。她眼波流转，媚态顿生，再使气似地噘起樱唇，搭配上她那甜腻的嗲嗓，连忙教后头尾随看热闹的男子们魂儿都飞了。

好吧。裴迁的心情仍然没有变化，他接过了那只堵在他眼前的红狐狸，看了看，然后抬起幽深的双眸，望向熙来攘往的人群。

小朋侪，他微蹲下身，将红狐狸拿给一个两、三岁的小男童。这给你玩。

呵呵！小男童连忙被鲜艳的红狐狸所吸引，开心地握住竹签。

谢谢大爷。男童的母亲致谢。

小男童圆睁大眼，好奇地盯着没见过的红狐狸，小嘴一张，就往狐狸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