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劝君更尽一杯酒（2/2）

良久良久，公主终於拭去泪水，跟著徐徐转身，轻声道：“此去千山万水，卢照料定要保重。”说著转过身去，便要走出树林。

卢云脑中嗡地一声，心道：“这……她真的要走了！”他奔上前去，叫道：“公主殿下，等一等！”公主缓下脚来，回眸望著卢云，眼神中恰似在期待什么，却又不能启齿。

卢云见她神情如此，心中自也惆怅痛心，他沈吟片晌，似在考量什么，霎时之间，只见他咬住了牙，高声道：“公主殿下！臣知道你不喜欢西域，让臣带你走！”

公主听了这话，登时“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她倒退了一步，颤声道：“你此话认真？”

卢云脑中电光雷闪，现在自己若真带公主逃亡，难免是抄家灭族之祸，但横竖自己一穷二白，本就是个逃犯，再加上家中也没什么人剩下，倒也没啥好怕的。他深深吸了口吻，握紧双拳，奋然道：“公主殿下，人生在世，求的不外是顺心二字！你要不喜欢西域，又何须委曲自己，让臣送你回北京吧！”

公主听得“北京”二字，身子忽地一震，只见她低下头去，黯然道：“北京是回不去了。我若失约不嫁，父皇一见到我，便会杀了我的。”

卢云见她神色满是悲苦，不知从哪冒出一股勇气，连忙哼了一声，道：“北京回不去，那也饿不死人！圣上既不体恤，那就委屈公主一阵子吧。咱们先到山东乡下躲个一年半月，等皇上气消了，再做企图不迟。”

公主眼中现出喜悦的光线，颤声道：“卢照料……你……你真愿带我走？”

卢云用力颔首，高声道：“正是！卢某虽非王公贵族，但自来一言九鼎！今日要我见公主孤身远赴西域，如何使得？臣不辞艰难，频频舍身相救，绝不是贪图什么封赏，只求公主这一生都能平安喜乐！今日应允，绝非随口之言！”

公主见他满面激怒，料知所言是真，大喜之下，竟尔哭泣作声，霎时泪湿衫袖。

卢云见她又哭，忙弯下腰身，望著公主的脸庞，柔声道：“殿下又怎么了？”公主忽地纵身入怀，牢牢抱住卢云。卢云抱著她的娇躯，不知如何是好，一时大感尴尬。

正想轻轻推开公主，只觉她凑上嘴来，在耳边轻轻道：“卢照料，有你这几句话，银川虽死无憾。”说著在他面颊上深深一吻。

卢云吃了一惊，正要出言相询，公主却已铺开了他，跟著往後退开一步，眼中柔情无限。

卢云不解公主的意思，茫然道：“殿下，你……你这是……”公主注视著卢云，柔声道：“卢照料，我能识得你，已是今生最大的福份，希望来生能报。”

卢云惊道：“咱们不是说好了么？你怎地又不走了？”

公主淡淡一笑，摇头道：“有你那一番话，已经足够了。你若真的带我走，难免对不起秦将军、柳侯爷，那终究是不成的。”她转过身去，背对著卢云，轻声道：“希望老天有眼，让你与顾家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待你完婚之时，请人稍个信送来汗国，我自也替你欢喜。”

卢云这才明确公主的心意，他泪如雨下，哽咽道：“公主，我……我………”公主低下头去，轻声道：“卢郎啊卢郎，你自己保重了，咱们有缘再会。”她话声虽然平稳，但却隐隐有著哽咽之声，料来定是伤心至极，却不愿卢云知晓。

冬风凛冽，只见公主逐步行出树林，路上却再没转头过来。

卢云眼看她娇小的身躯一步步远去，便要隐没不见，他心下大恸，叫道：“公主殿下！”双足一点，便要追出，忽见一人双手抱胸，斜倚树旁，脸上神情懒洋洋的，正是秦仲海来了。

卢云见了他来，忍不住心下一悲，道：“秦将军，我……我……”秦仲海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叹道：“卢兄弟，快别追了。现下可汗等在外头，你若贸然追了出去，却叫公主如何不哭？如何不失态？现下的她，也只是个娇弱的女儿家啊！”看来秦仲海已然守候多时，早把两人的对话听在耳里，只是他不愿打扰二人，这才没有现身，直到这要害一刻，刚刚脱手拦路。

卢云听得这话，有如大梦初醒。想到公主以后便要永居西域，再也不能回归中土，一时心如刀割，只呆呆地站著，有如痴了一般。

秦仲海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走吧！别再多想什么，该是回国的时候了。”卢云望著树林，自知今生再也见不到公主的身影，饶他多历风浪险恶，泪水照旧忍不住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