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太平鬼镇（1/2）

大年初一，凤凰山。

凤凰山的新年很热闹，一大早起来，家家户户放鞭炮下饺子。

五更天人就吃饱喝足，换上绣着凤凰花的新衣，携家带口的向凤凰山中心的巨大广场去。

这个广场很大，据说能容纳十万人。

当年为了建造这个巨大的广场，那可是花了二十八年的时间，才建造成了这个八方广场。

广场为圆形，有雕刻凤凰的围栏，八方位有极宽长的四十九阶台阶，可让二十人并行。

独孤氏七大山庄的人来的最早，他们此时是第一批站在祭坛上的人。

广场的中央有一个汉白玉的祭坛，九阶八方，上有一处放祭品香炉的高台。

三牲九礼已备好，身为族长的独孤哲也换上了宽袍红衣，戴上了火焰金冠。

在独孤哲身后的是他仅剩的三个兄弟，以及他所有的弟媳。

再后头是独孤珵这一辈的人，无论是媳妇还是女婿，都在。

再再后头，是独孤娇他们这一辈的年轻人，他们七兄妹站在前头中间位置，身旁与身后是他们所有的兄弟。

独孤氏虽说在唯一的嫡出小姐这上面是重女轻男，可除此一人外，其他人却是男女平等的。

别人祭祖祭天女子在最后，他们却是论资排辈跪天祭祖。

祭祀吉时，在独孤氏是为辰时。

从众人五更天起床，到洗漱吃饭，更衣打扮，再来到八方广场，所剩时间，也不过只有两刻钟时间了。

巨大的广场上，人人一袭红衣，举目四望，一片火红，像极了凤凰浴火的火焰。

在祭台之后的北方，有着一只仰头展翅的火凤。

这只火凤是赤琼宝玉雕刻而成，高一丈，栩栩如生，十分罕见。

赤琼已是极为罕见，也不知当年独孤氏祖先是从何处寻到的这么一大块赤琼原石，精雕细琢成了一只艳红如火的凤凰，以黄晶点睛，是为独孤氏的圣物。

而如今只有独孤哲几兄弟知道，此凤凰所在位置，为独孤氏风水局最重要的一点，若是有人砸碎火凤，独孤氏永盛不衰的气运，便会泄去一半，独孤娇也会跟着运气变差。

因此，她们这些历代的女儿，与这尊火凤息息相关，可是谁也缺不得谁的。

阳光普照大地，在一缕阳光照射在火凤头顶上时，祭祀时辰便到了。

“独孤氏，第二十三代族长独孤哲，带领众族人，向神灵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独孤哲虽已是八十多岁的老人家了，可他双手握香，依然是声如洪钟，带领族人，下跪叩首，祭祀神灵，祈求神灵保佑独孤氏一方安好无虞。

众人虔诚而恭敬的低首跪拜，三拜之后，复又起身。

“独孤氏，第二十三代族长独孤哲，带领独孤氏子孙，叩拜历代先祖，愿先祖在天之灵，庇佑我独孤氏子孙千秋万代，富足安康！”独孤哲又点香三炷，带领族人跪拜叩首。

族人又虔诚恭敬低首跪拜，三拜之后，复又起身。

“独孤氏，第二十三代族长独孤哲，带领族人，向凤凰之神献祭，愿您永生烈火狂燃，照亮独孤氏子孙万代之心！”独孤哲最后点香三炷，跪地叩拜三下，这才带领族人起身，向凤凰之神献上各家精心培育的鲜花。

独孤燕与独孤雪一左一右侍奉在凤凰身边，奏起祭祀雅乐。

乐声起，执花舞。

火红一片的祭坛上，独孤氏族人手执鲜花一把，喜悦起舞。

百鸟起舞，百兽酧神！

这场祭祀，热闹了一个时辰，在四周响起鼓声诗歌后，而结束。

艳阳高照，离去的人，将繁花自阶梯下摆了一路繁花。

此时祭坛上，只剩下一抹身影。

独孤娇盘膝坐在红色蒲团上，清澈明亮的眸子，仰望着这只高大而神圣的火凤神鸟。

火凤似在痛苦的浴火重生，又似在高兴的浴火重生。

历代独孤氏的女儿，在祭祀后，都要守着火凤到午时。

其他人会从辰时祭祀到巳时，便会离开了。

阳光万道光芒洒在火凤身上，再投映在她身上，远远看去，她犹如被神灵眷顾之人。

她觉得很奇怪，靠近火凤时，她真的有种说不出的通体舒泰。

这种喜悦，恰似像饥渴之人，遇上了甘甜的泉水。

这便是风水好养人之理，独孤娇与火凤都是风水局中重要的一环，因此，他们之间会产生一种无形的相互滋润。

凤凰山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飞鸟走兽都安宁的不再闹腾了。

族人各自回家了，回到家中，他们便觉得阳光温暖，四周山水极美，心情十分愉悦，人也不觉得疲惫，反而觉得轻松的身轻如燕似的。

这种感觉，每年老人家感觉的最清楚，这也是为何，他们会一直相信独孤氏是有神灵保佑的。

因为每年祭祀后，他们都会觉得身心皆无比的轻松愉悦。

独孤哲带着儿孙一起回家了，只有独孤燕半道儿掉队了。

同样掉队的还有独孤梦，他拉了独孤燕回八方广场，他倒要看看，独孤氏是否是真的有神灵庇佑。

独孤燕是唯一一个敢陪独孤梦这样胡闹的人，族中有族规，祭祀之后，各家人各自回家做饭，过个团圆年，不得出门到处乱跑。

更不可，有人触犯族规靠近八方广场，冲撞了神灵。

独孤梦带着独孤燕，很快回到了八方广场。

他们偷偷摸摸上去，便看到了被金光笼罩的独孤娇……

一袭红衣似火，两肩上绣着凤凰花，背后绣着一只展翅浴火的火凤，两袖宽广垂膝，满头青丝披垂于背后，头顶一尊九凤捧珠金冠，展臂与神灵沟通的她，真的像极了远古的巫女。

可他们知道，他们的小妹不是巫女，她没有任何与神灵沟通的本领，她……她只是个最普通的小丫头罢了。

可这样的情景，却震惊的他们内心怦怦直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娇娇会……

“嗯？”独孤娇发现一点不对劲儿，她回头看去，便看到了她哥哥和四哥，她眨了眨眼睛，不是眼花了，他们真的胆大妄为的回来了。

既然被发现了，他们也不躲了，当然，这偌大空旷的广场上，也没地方让他们好躲藏的。

独孤娇在他们走来时，便转个身盘膝坐在蒲团上，看着他们蹙眉道“你们也太胡闹了，要是被人发现你们回了祭坛，非得按族规把你们驱逐出凤凰山不可。”

“小没良心的，哥还不是担心你吗？”独孤燕蹲在了她面前，抬手触摸那些金光，嘿嘿一笑“原来是太阳的光芒，从火凤身上流照下来，才会远远看着……像是你被金光笼罩其中，得神灵眷顾啊？”

“好像没有神灵，我坐在这里好久了，都没有神灵出现。”独孤娇蹙着小眉头，她也不是很明白，祖父为何非让她一直坐在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嘛。

独孤梦也蹲在这丫头身边他心细如发，在感受一会儿后，他便是有点一惊一乍道“有，这里有神灵。”

“嗯？”独孤娇和独孤燕兄妹俩，不解的看向独孤梦，觉得他是做梦发癔症了吧？

哪里有神明？只有一尊死物赤琼火凤而已。

独孤梦望向那只赤琼火凤，眼神幽深无比道“独孤氏有神灵庇佑，你们难道没有感觉到吗？每年的祭祀后，凤凰山的空气，都是会让人感觉无比的清新。那怕是一缕清风，都会让人顿觉神清气爽。

“啊？真有神明啊？”独孤娇被独孤燕这般神叨叨的一吓唬，她忙转身盘膝坐好，展臂微仰首，面朝火凤，一脸虔诚，嘴唇微动小声对他们说“你们快走吧，冲撞了神灵，咱们族可就要遭殃了。”

独孤燕也被独孤梦吓唬的，也是对火凤一片敬畏之心了。他挪过去拉扯独孤梦的衣袖，眼睛却盯着这尊赤琼火凤，怕它会忽然发火喷人，他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独孤梦拽回自己的衣袖，没好气白了神经兮兮的独孤燕一眼，再次扭头看向火凤，又将目光透在独孤娇身上，无奈叹气道“我说的不是真神灵，而是人为制造出来的神灵。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独孤燕的目光慢慢的移到他妹妹身上，梦的意思是……娇娇是神灵转世吗？

独孤娇被他们打扰的也不能静心奉神了，扭头看向说话神叨叨的四哥，不太明白的蹙眉问“四哥为何说我是神灵？我不觉得自己与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的。”

独孤梦望着他家的傻丫头，伸手指向赤琼火凤，眼神认真而严肃道“你们难道没发现吗？我们轮流来擦拭赤琼火凤时，虽然也觉得神清气爽，疲劳尽消，却没有此时此刻这般让人通体舒泰，连心情都是无比宁静平和的。你们说，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独孤燕盯着他妹妹的身影，独孤梦说的对，他们轮流来侍奉赤琼火凤时，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感觉自己被笼罩在金光中，像是被神灵眷顾一样幸福。

所以……独孤氏的神灵，到底是赤琼火凤？还是他妹妹这个人？

独孤娇没有独孤梦说的那种感觉，她每次来服侍赤琼火凤的时候，都是和今日差不多的感觉啊。

也是因为这样，她才很喜欢来侍奉赤琼火凤的。

独孤燕与独孤梦对视着，他们的内心皆无比的震惊，因为他们终于发现了独孤氏最大的秘密了。

“你们的胆子真是太大了，不该你们知道的时候，居然就敢跑来探究这件天大的秘密。”独孤心出现了，他从南方入口拾阶而上，逐步走向他们，眉头紧皱，幸好他来的及时，否则，他们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不是给姐姐徒增压力吗？

独孤燕与独孤梦扭头看向独孤心，果然，心儿是一早就知道这个弥天大谎的。

独孤氏根本没有神明，也不知道先祖用了什么法子，让赤琼火凤与历代独孤氏嫡出独女产生共鸣，才会营造出一场又一场欺骗族人的神迹。

“独孤氏没有神明庇佑，却有先祖庇佑。”独孤心小脸严肃的望着他们，如果不是先祖耗费心血布下这样一个巨大的风水局，独孤氏的人，又怎么可能在凤凰山安乐无忧的生活着，不被任何人所打扰。

独孤娇根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反正，祖父让她坐在这里到午时，她就老实坐着就是了。

独孤心走过去，一手牵一个，把这两个胆大妄为的混蛋拽走了。

独孤娇在他们都走了后，她松了口气，面朝赤琼火凤而坐，双手放在膝上，闭上眼晒会儿太阳也不错。

……

独孤心拽着他们二人离开了八方广场踩着满地繁花，一路到了一处寒风凛冽的云海悬崖边。

独孤燕和独孤梦甩开独孤心的手，他们可怕这小子一气之下，会把他们推下悬崖杀人灭口。

独孤心眼神冰冷的瞪着他们二人，深呼吸后，才尽量心平气和的启唇道“这个秘密，本是我们独孤氏世代口口相传的，既然你们发现了，我便明明白白告诉你们，姐姐她……她是独孤氏的气运，历代独孤氏的嫡出独女，都是独孤氏的气运。而赤琼火凤，则是凤凰山风水局最重要之物，当姐姐靠近风水局中心点，她身上的气运，便会与赤琼火凤共鸣，因而……出现神明庇佑独孤氏之象。”

“风水局？独孤氏二十多代人供奉的神明，原来只是个风水局？”独孤燕觉得这很荒唐，就连历代他们无比珍视的嫡出独女，也只是风水局中的气运而已？

不！那是他妹妹，才不是供族人安享太平的气运。

娇娇，她是一个大活人啊！怎么可以把她变成供于赤琼火凤的气运啊？

“三哥，你不要钻牛角尖，姐姐身为独孤氏的气运，她自身也会得到很多，比所有人都要好，也会比所有人都幸福。”独孤心冷声一吼，希望独孤燕冷静下来，毕竟，当年独孤氏一直都是男孩居多，若是不由高人布局，他们家族恐怕一代都难有一个女孩。

因为受这个女孩的庇佑，对其有愧疚，因此，才会越发宠爱这个女孩，让她得到世间最多的爱，最大的幸福。

独孤梦一手按在独孤燕肩上，柔声安慰他道“三哥，独孤氏当年避世而居，是为了保住独孤氏所有人。可红尘世间终究有太多俗世烦恼与争端，唯有藏进山里，族人才能真正的远离红尘，安居一隅之地。祖先也是为大局着想，才会……才会布下庇佑子孙后代的风水局。这风水局并没有危害过任何人，包括娇娇她们，她们每一个人都好好的，没有任何损伤，反而比寻常人要平安顺遂，喜乐无忧，不是吗？”

独孤心一直是面冷心热，他也帮着独孤心劝慰独孤燕道“三哥，四哥说的对，希望你不要把今日知晓的事说出去。这样……对姐姐和族人都不好。”

“心儿说的对，哪怕是为娇娇的安危着想，这件事，咱们也只能烂在肚子里。”独孤梦拍拍独孤燕的肩安慰他，虽说他总是平日和娇娇斗嘴厉害，其实，心疼着这个妹妹呢。

独孤燕心里是真不好受，早知真相是这样，他就不该去探究……

“什么人？”独孤心扭头看向云海翻腾的崖底，他听到了石子滚落的声响了。

一道烈艳如火的身影飞上来，手里还握着一棵草，似乎是石斛。

“五哥？你怎么会……”独孤心眉头紧皱的看着独孤蕣，真是头疼，怎么知道独孤氏天大秘密的人，这一会功夫……就多了三个人？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实在是你们所说的事太让人震惊了。”独孤蕣一脸的无辜，他是被这个秘密吓到了，才会在下面呆愣很久，直到不小心脚下踩空一下，踢落一颗石子，心儿发现了他，他才想起来要先上去再说的。

独孤心头疼的按按太阳穴，看向他们几个，严肃叮嘱道“你们都把嘴巴闭紧了，这事不能宣扬出去，否则，凤凰山必然沦为世人眼中人人争夺的一块肥肉，姐姐到时候也会有危险。”

独孤燕、独孤梦、独孤蕣三人郑重的点了下头，他们当然知道这事有多严重，打死他们，他们也不敢宣扬出去。

“我也保证，绝对守口如瓶。”独孤篱抱着一把剑，从一块巨石后走出来，他也不是故意偷听的，他只是来这里躲清静罢了。

“……”独孤燕、独孤梦、独孤蕣、独孤心，四个人看着独孤篱的眼神，都好似再说，大哥你不出来吓人不行吗？

“还有二哥不知道，要告诉他吗？”独孤蕣打破了这诡异森寒的气氛，他觉得兄弟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比较好。

独孤心扭头看向他这位五哥，以前真没发现五哥这么坏，二哥多无辜，也要专门去找到二哥，把二哥拖下水来。

独孤蕣也就是觉得，这事不告诉二哥，二哥可能后头会生气。

独孤梦抱臂看着他们，吐了口气道“呼！也不差二哥一个了。先找到他，把这事和他说下，以后娇娇的安全，就是咱们几个哥哥的事了。”

其他人都赞同，出了这么大的事，以后娇娇只要离开凤凰山，他们几个就得轮流在暗中保护着娇娇，绝对不能让任何居心叵测的人靠近娇娇半步。

倒霉的独孤雪还在泛舟湖上，躲一时清静呢！

谁让他们家人太多，大年初一在一起过，他们年纪都大了，长辈凑到一起，第一件事，说的就是他们这群兄弟的婚事。

所以，不吃饭，他们这些个兄弟啊！就没有一个会回去的，全在外头各处躲清静呢！

下山的路上，独孤梦开口问了句“蕣，你大过年跑崖底去做什么？”

“摘这个。”独孤蕣打开用白布包着的一株草，不过六七寸长，根茎倒是完好的。

“就为了一株石斛，你大冬天跑悬崖下去，不要命了啊？”独孤梦是不认识石斛有什么分别，因为在他看来，石斛都长一个德行。

“这是金钗石斛，凤凰山很少见的，我……我想养一下，看它春天能不能开花。”独孤蕣包好这株石斛，他隐瞒了一点，这是准备养来给娇娇当及笄礼物的。

至于为什么今儿来采摘？之前他没想到法子下去，今儿好不容易找到下去的路了，所以……他就冒险下去了。

兄弟四个看独孤蕣的眼神，好似在骂他花痴。

独孤蕣不看他们，等这金钗石斛开花了，他送给娇娇，他们就只能羡慕嫉妒恨了。

大年初一，闹出这么多事，他们兄弟几个，连着无辜的老二独孤雪，都被拖下水了。

独孤娇还在祭坛上待着，飞来一只蓝鸽，她接到了西陵虞的新年祝福。

一张纸条，一颗金豆子，还用红绳串着，可是太抠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