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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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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终于等到拆纱布的这一天了。

因为伤口的愈合情况还要用到诊所的一些检查仪器,所以荆劭一大早就把晚潮从被窝里挖出来,拎去诊所。

说是不紧张,那不外是自我慰藉,晚潮自从进了诊所,就在那张椅子上坐立不安。纱布都还没开始拆,她已经在手里牢牢握了一面小镜子。

“现在照镜子,太早了吧。”荆劭摇摇头,“我怕你待会儿吓一跳。”

“没关系,我有心理准备。”晚潮咬了咬牙,痛下刻意,“拆!了不起就是多几个疤嘛!”

荆劭剪开纱布,一圈一圈地解下来,“现在还嘴硬,一会儿我看你——”

话音未落,就听见晚潮一声惨叫:“啊——”

震天动地。诊所的玻璃一阵簌簌发抖。

那面可怜的镜子,被一把扔到墙角,摔成无数片。荆劭叹口吻,早就劝她不要照镜子了,偏偏不愿听。

“那就是我的脸?你天天看的就是那张脸?”晚潮跳到他背后,死死拽住他衣服,再也不愿露面。不行能!那怎么可能是她的脸?眼睛下边、额角、面颊,都一大块一大块深紫的貌寝疤痕,不只是疤痕这么简朴,整张面目都凹凸不平,乍一看,像只生存不善烂掉的桃子。

荆劭伸手想从身后把她拽出来,可是她牢牢贴在他背后,死都不出来,“怎么会这样,烫伤那天都还没有这么严重!你天天给我换药还盯着看,跟只鬼一样……”她真的吓个不轻,手足无措,只是连声迭问:“怎么办荆劭,现在怎么办?!”

荆劭只好转转身,晚潮连忙把头埋进他怀里,“禁绝看!”

“没关系没关系,这只是一点点小事,”荆劭拍着她的背,“现在伤口还在愈合期,看上去虽然就是这个样子。”

“你不是说,可以想措施修复,什么z字整形,又什么注射荷尔蒙,硅胶什么的……”晚潮激动地嚷嚷。

荆劭伸脱手,托住她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是可以修复,我一定想措施,可是你总不能一直不见人,不管悦目欠悦目,这都是你自己的脸,唯一无二的谢晚潮。”

“你虽然这么说!伤又没在你脸上!”晚潮愤愤地推开他,真虚伪,他就会说这种凉爽话。唯一无二的谢晚潮?唯一无二有什么用,她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哪个男子会喜欢这样一个丑八怪,他会吗?他荆劭会爱上这样的一张脸吗?“撒——谎。”

诊所里一个扭伤了脚的病人和竹青、思甜,都停了下来,傻眼地看着他们两个。

“不要叫,不要这么高声,多灾听。”荆劭汗都快下来了,把晚潮拉过一边,“别人还以为我这里闹出人命来了。”

“可是我的脸……”晚潮也知道要镇静,适才还拍着胸口说有心理准备,可是这种时候叫她怎么镇静?毁容啊,毁容!

“你现在伤谈锋刚刚愈合,皮肤肌肉都还没有恢复生长,才一个多星期而已,哪有烫伤好得这么快?”

“你不用慰藉我了。”晚潮沮丧地低下头,“我不信这样一张脸,可以恢复如初,完全不留痕迹。”

“包在我身上!”荆劭千方百计慰藉她,“我来想措施。”

“真的?”晚潮怔怔问。

竹青从旁边走过来,资助宽慰:“荆劭说有措施修复,就一定有;我跟他事情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说一句假话。”

“他?”晚潮完全没信心,“他要是有这个本事,也不会呆在这里开诊所了。再说你看看,他自己手上尚有那么大一个疤。”

或许是她心情太差,一时口无遮拦,这话一说出口,屋子里马上一片寂静。竹青思甜都没提防她冲口而出说起这个来,一下子都噤声不语,自眼角偷偷瞄一眼旁边的荆劭。

荆劭就似乎突然被人掴了一巴掌似的一呆。

一盆冰水重新顶直淋下来,对啊,他怎么忘了手上的伤疤。因为这最克日子过得突然热闹开心起来,居然一时都忘了,他是怎么样脱离中心医院的。晚潮说得没错,他已经不是以前的荆劭,他没资格跟她做这种保证,说要治好她的脸。

“我……我先去那里,看看伤势怎么样。”荆劭还想起劲掩饰自己的尴尬,掉头去了扭伤脚的病人那里。

竹青和思甜对视一眼,不作声。

晚潮愕然看着他猝然转身走开,瞪着他的背影,一时不知所措。怎么了?她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为什么各人都那种脸色?她不外就是说他开个小诊所能高明到那里去,这也是实话,他干吗这么尴尬?寻常跟他斗嘴没轻没重,说他更难听十倍的话也有,都没见他这样变脸过。

“他……怎么了?”她喃喃自语地问了一句。

思甜没好气地答:“你还问!好端端的干吗揭人家疮疤?”

“他有什么疮疤好揭的?”晚潮一头雾水,“我没说什么啊。”真是冤死了,六月飞霜,对荆劭的已往,她基础一无所知,还揭什么揭?现在有疮疤的人是她,不是他。

竹青拉开思甜,“算了,晚潮也不是居心的,更况且她什么都不知道。”

“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晚潮很三八地凑过来。

竹青无可怎样地一笑,“荆劭不会兴奋我们在背后说他八卦。”

“不用这么神秘吧。”晚潮已经忘了自己脸上的伤,荆劭尚有八卦消息,是她不知道的?这怎么可以错过!“你如果不说,以后我八成一不小心照旧会踩地雷。”

“总之以后你就不要再提他手上那道疤。”思甜叹口吻。

“唉,还以为是什么……不就是一道疤吗?男子身上要是没一两处伤疤,那简直不能算男子了。”晚潮不起劲地靠上窗台,转念一想又以为差池,跟荆劭相处也不是一两天了,荆劭绝对不是一个介意外表的人,他连胡子都懒得刮,一件二十块的t恤和两百块一件的他根天职不清。希奇,他会跟个女人一样,这么介意自己手上有个疤?

不外被思甜这么一提,晚潮倒是蓦然想起,荆劭有戴手套的习惯,天气又不冷,他戴副手套干吗?

“这就是俗话说的,医人者不自医吧。”竹青摇摇头,“晚潮,你不是我们这一行的人,所以不知道荆劭,前两年,只要是做这行的,提起荆劭这两个字,那是人尽皆知呢。”

“这么有名?”晚潮情不自禁地转头看了一眼远处正在为伤者冷敷枢纽的荆劭,说来也是,她也一直不明确,为什么一个看似江湖医生的人,会偶然流露他那样的气质。

“嗯。荆劭是欧彦宁博士的门生,脑外科和心胸外科的双料硕士,又在日本早稻田医科拿了博士。上次中方派往南非举行医疗援助的专家组,他是最年轻的成员之一。”竹青说,“所以当初他是各大医院争抢的头号目的,他选了中心医院,脑外科。”

“哦……”晚潮的嘴巴张成一个o形。中心医院,脑外科!那三十六层的著名大厦,她见过,大厦顶层甚至尚有小型的直升机停机坪,听说那是每个外科医生做梦都想进去的地方,能在那里占个一席之地,简直是一种乐成一种荣耀。

真想不到,荆劭还曾经在那里混……肃然起敬。

竹青接着说:“那时候荆劭在中心医院脑外科,可是一等一的红人,一掷千金等他动手术的人,都倾轧十里地去。到现在,尚有几个著名的手术,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做过。”

“那他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开诊所?”晚潮不能置信,这真是暴殄天物嘛。

“这就说来话长了。先要说起一小我私家,她叫钟采。以前,她跟我一样,也都是脑外科的护士,荆劭的助手。你不知道其时荆劭在脑外科的职位和风范,他是第一主刀,众目所瞩,钟采则是有名的玉人。他们是一对金童玉女式的组合,搁在古代,那应该叫才子尤物。”

“荆劭尚有女朋侪?!”晚潮的眼睛差点暴弹出两公分,不行能吧,她怎么完全没有听他提起过!

“我是说其时。”竹青增补,“一直到失事之前,大伙儿还总是催着他们讨喜糖。”

晚潮逐渐屏住呼吸,她说什么,失事?出了什么事?

“那天晚上,我记得特别清楚,是十一月,晚上还在下雨。荆劭刚做完一台很有难度的手术,钟采去他办公室找他,说要搭他的车回家。我跟思甜去清点手术器械,所以回来晚一点,经由走廊的时候,迎面遇见一个男子,穿大衣,一身酒气,思甜还说了一句,酒味这么重。”

“可是其时,谁也没反映过来,这个喝醉酒的人怎么会跑到这层楼上来,这应该是外人禁入的地方。刚走不远,听见荆劭办公室里有吵嚷声,思甜就说欠好,拉着我跑去看——我们刚一推开门,就看到那喝醉酒的疯子,正抄起怀里的一只酒瓶,朝钟采头上砸了下去。”

“钟采死了?!”晚潮一颗心忽地提到喉咙口。  “没有。我跟思甜都吓傻了,幸好荆劭反映快,他一把拉开钟采,另一手就挡了已往,那瓶子碎了,玻璃插在他手上,我其时就眼睁睁看着他手上的血喷了出来。”

原来他手上的伤疤是这么来的。晚潮默然不语,他替钟采挨了这一下,想必他一定是真的很爱她吧。

“荆劭跟那醉鬼动手了,我跟思甜也想去资助,可是那醉鬼就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幸好报警器惊动了保安,他们一拥而上把他按在地上。厥后才知道,他是因为妻子急性脑出血,送医不实时,刚刚去世,所以一时想不开,跑来找医生拼命,谁知道又醉眼昏花地按错了楼层,就这么误打误撞地闯进了荆的办公室;钟采说了他两句,不知怎么的就惹恼了他……”

“看他手上的疤那么深,其时也伤得不轻吧。”晚潮问。

“是啊,满地都是玻璃碎片,尚有血。思甜就说坏了,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迹?荆其时还很岑寂,叫我帮他处置惩罚伤口,他说要缝合,可能伤了手指动脉。”竹青说起当夜的事,照旧心有余悸,“缝合的时候我就发现那伤口很深,心里知道欠好,可荆劭一直慰藉我说没关系没关系,一点小事而已。”

晚潮突然有一分钟走神。没关系没关系,一点小事而已。这句话,荆劭适才也对她说过。也知道他不外是在慰藉,可是为什么,这句话让他说出来,就有一种令人放心的气力?

竹青继续说了下去:“实在事情比我想象的更糟,荆是最好的医生,他心里显着有数,这道伤不光伤了他的动脉,也伤了他的肌腱,他不能再驾轻就熟地拿起手术刀了。”

她看着晚潮,轻轻一叹:“对荆劭而言,他的手就跟他的命一样重要。这么多年的辛苦起劲,他的一切履历智慧和技巧,都要靠他这双手来体现……相信我晚潮,他的手不能再拿刀了,这个攻击,绝对不比你现在脸上受伤来得轻松。”

晚潮这才明确事情的原委。荆劭,他真是……太惋惜了。

“事情还没完,紧接着,有一场重要的手术,一个十岁的小女人,生了恶性脑血管瘤,手术十分庞大,除了荆劭,没人肯做,都说风险太大;可是那小女人的母亲就快急疯了,天天在荆的办公室外面等他,想求他帮自己女儿做手术。荆劭已经是她最后的希望惟一的希望,她不远千里而来……说真的,我见过不少生离死别,可是那一次,连我也掉泪了。”

“可是荆劭,他不是不能再动刀了吗?”

“其时没有人会相信,荆劭会有一天不能动刀。在所有人眼里,他是个神话,脑外科不败的神话。”竹青黯然,“连我也是根深蒂固地这么认为,所以我一直劝他试试看。现在想起来,我错了,就是我们这样做,才把他逼上手术台的。”

“谁人手术——失败了?”晚潮猜到了了局。

“对,失败了。荆劭惟一的一次失败。谁人小女人没能走脱手术室。其时……其时,荆劭的脸色,就跟那白色床单一样的白,连一丝血色都没有。我当他助手那么久,还从来没见过他那么茫然的神色……从来没有。”

晚潮说不出话来,胸口似乎压着块石头,透不外气。

“这件事,原来他不说,也没有人会让他来背负这个责任,手术失败原来就是很常见的事。可是他提出告退。你知道,在脑外科,竞争有何等猛烈,他不能做手术的话,就没有存在的价值,跟一个残废没两样。可如果他留下,隐瞒他的手不能再动刀的事实,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失败的例子。晚潮你要知道,这不仅仅是失败,这都是人命啊。”竹青正色说,“所以无论荆劭还能不能做一个好医生,我都打心里佩服他。实在如果给他时间,逐步复健,他的手不见得没有恢复的时机,可价钱是这中间要冒着手术失败的风险。他的选择是,没给自己再做手术的时机,以后放弃了脑外科第一主刀的位置。”

“然后到这里来开了诊所?”

“我跟思甜,尚有钟采,是跟他一起脱离中心医院的。但钟采不想再做护士这一行,她以为这样下去,一辈子也不会再有出头的时机。”竹青说,“她转行做了空姐,那一年,也正遇上泛亚航空果真招聘,钟采那种条件,是一定会考上的。”

“空姐?!”晚潮猛一呆,而且照旧泛亚航空的空姐!原来她也是为了要考泛亚所以才留在这里的。  “才不外半年,荆劭和钟采就分手了。”竹青摇了摇头,“实在这个了局,是自从钟采当上空姐的那一天,就注定了的,她一向心比天高。不外日子也这么一天一天过下来了,诊所生意不算好,可荆劭也没亏待了我跟思甜,只是他变了,对什么事都不在乎似的,连个笑脸都难堪一见;为了支撑诊所的生意,还得整天栉风沐雨随处出诊……他是龙困浅滩遭虾戏。”

“遭……遭虾戏……”晚潮突然心虚,这不会是在说她吧!她认可,对荆劭是有那么一点不礼貌,可是她实在没恶意。

“我不是在说你哦!”竹青偏偏又画蛇添足地补上一句。

天。晚潮一阵晕,这不显着就是——欲盖弥彰嘛!

第三章

七点钟。

晚潮看着钟,滴答滴答,耐心期待,荆劭一向准时。

一分钟、两分钟……时间过得这么慢,好不容易,才听见楼梯传来上楼的脚步声。

晚潮从沙发上一个鱼跃跳起来,奔向门口,一把拉开门,带着一脸很狗腿的笑,“荆劭……下班啦?”

就只差没像个日本女人似的,帮他脱外套,拿拖鞋。

荆劭正在低头找锁孔,冷不防门“呼”的一声拉开,晚潮那笑得似乎一朵向日葵的脸,辉煌光耀地泛起在门口。

“你……没事吧?”他吓一跳。

“来迎接你啊,尚有什么事。”晚潮套着他的大毛衣,太长,她在腰上打个结。

“这件衣服似乎是我的?”荆劭忍不住提醒她,这什么世道,昨天洗衣店刚刚送回来,就被她攻克去了。

“是吗?”晚潮点颔首,“下次我帮你送去洗好了。”

荆劭不禁结舌,有什么措施,伸手不打笑脸人,“随便你吧。”他又一次妥协,“有没有什么吃的先填下肚子,待会儿还要回诊所去换思甜的班。”

“吃的?”晚潮精神一振,“有啊有啊。”

荆劭随她进了门,还没到餐厅,已经闻到扑鼻的肉香。真夸张,怎么香到这个田地!

真的,会不会是他眼花,紫色小砂锅里满满的都是油亮喷香的红烧肉。另一道菜是冬菇扒菜心,冬菇醇厚,菜心碧绿,看上去就十足鲜嫩,汤倒很普通,萝卜豆腐汤,不外汤色乳白纯净,配白玉豆腐、淡青萝卜,加上细嫩的蛋花和虾米,十分悦目。

荆劭夹起一块红烧肉送入口,“唔……”

除了陶醉,无话可说。长这么大,他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红烧肉。

“怎么做的?”他叹为观止。

“做红烧肉呢,最重要的是会挑肉。一定要肋条五花,夹精夹肥,至少要夹上五六层,所以行家都叫‘夹心肉’。这种肉一定要找熟悉的肉店才气买获得,一头猪身上,最好的夹心肉绝不会凌驾两条,恰好烧一碗,不是随处都能买到哦。”晚潮笑眯眯地说,“做红烧肉,外面饭馆的做法是先过油炸一遍,实在这样不外样子悦目,味道就打了折扣,肉一炸就不会酥了,万一火候不到,油走不掉又硬了。自家做,一定要有耐心,先过水,大火煮滚,小火煨汤,放一点干山楂和料酒,浮沫一定要撇清洁,否则影响成色。肉烧得酥了,才气放酱油,最好用那种加了焦糖的广东老抽;然后再放糖,必须用冰糖,味道才会好,颜色才会正。等汤水逐步煨干,又不能太干,汤稠了,肉酥了,油亮悦目,就可以ok了。”

她这一席烧肉经滔滔不停地说完,荆劭已经吃掉了半盘肉。

简直停不下筷子,酥软鲜香又不腻,入口即化。

“冬菇扒菜心就简朴多了,冬菇拣厚的买,用水浸软,小火焖过才气下锅,味道刚恰好。不外这道汤呢……”晚潮打住话头,望见荆劭喝了一口汤,一脸惊艳的心情,忍不住笑了起来,“不错吧?”

“极品。”荆劭只说了两个字。

“实在越是家常普通的工具,才越鲜味。”晚潮说,“这汤是用猪骨棒敲碎,加上**丝、冬菇、火腿一起,用瓦罐逐步地熬出来的,要文火熬上四五个钟头,再放凉去油。豆腐跟萝卜大火下,小火煮,吸收了汤的鲜味和香味,尚有自己的清香,才够味道。”

荆劭只剩下颔首的分。

“尚有我的镇山之宝——谢晚潮独家秘制的圆葱烧麦!”晚潮打开旁边的一只小号竹笼屉,蒸气和香气一下子腾了出来。

荆劭大跌眼镜,我的天,“你还会做烧麦?!叫外卖了吧?”

“真没眼光。”晚潮被侮辱了,“外面哪有这种烧麦皮?外卖?又厚又硬而且皱巴巴的外卖,跟这个哪能比?这是我自己手捏的,看,皮薄又白,荷叶边,内里的圆葱配羊肉,绝对解馋。而且我还配了料碟,自制酱汁加上胡椒蘸料,提味又解腻……”

她还在激动地说着,荆劭已经将信将疑地捏起一只小巧玲珑的烧麦,送进嘴里。

呵,鲜味自舌尖伸张至头顶,太好吃了,无法形容。

实在顾不得多?嗦些空话,先大饱口福再说!不用片晌,狼吞虎咽,桌上的食物已经没了一泰半。晚潮唇边的笑容逐步退了下去。这个男子……唉,真不敢相信,他就是竹青所说的,那其中心医院脑外科,曾经众目所瞩的主刀荆劭。

只不外是这么普通的家常小菜,他也吃得这么惊喜满足,可见他寻常都是怎么样过日子的。

荆劭吃饱了,险些没抬手擦把汗,往椅子里一靠,呼!快要走不动了。

抬眼望见晚潮,她若有所思,眼里一抹特别……温柔的神情。没错,是温柔。

荆劭怔了一下,会不会是他眼花了?要论八卦功夫,没人敢跟她比崎岖,寻常除了斗嘴耍赖就没一句正经话,温柔两个字,可跟她不搭边。

“吃完啦。”晚潮回过神,动手收碗筷。

“等等。”荆劭叫住她,“你不是坚持说不洗碗?”  “今天是破例。”晚潮转头,“我决议给你一个时机,见识我洗的碗有何等清洁。”

“为什么?”荆劭怀疑地看着她,凭证他的履历判断——“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资助?”

“帮你的大头鬼!”晚潮白了他一眼。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么缓慢的男子,她这显着是、显着是——“我在跟你赔不是啦,呆子!”

荆劭名顿开。赔不是?她指的是上午在诊所的事?一时间,想笑又笑不出。

他哪会介意。自从伤了手,他什么样的脸色没见过,什么样的奚落没听过,晚潮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还用得着这样大费周折地来致歉?

她还真是不嫌贫困,要去熟识的肉店才气买到的肉、要用瓦罐炖四五个钟头的汤、要亲手一个个捏出来的精致烧麦……他还能有什么话说?

“这是什么?”

宋竹青和李思甜两颗脑壳一齐凑到一只竹编小藤篮上,异口同声问。

精巧的手编藤篮里铺着条细格子餐巾,上面一只白色骨瓷圆盘,盘里不知道什么点心,皎洁细腻,洒着磨碎的松子仁,脉脉地散发着柔糯的香气。

“这个啊,叫做状元糕。”晚潮在她们身后笑,“是用松子、桂花蜜和糯米粉做的,原来应该是凉糕,晾透了才好吃,可是我等不及,早早就拿来给你们尝新鲜。”

“给我们的啊?”竹青忍不住惊喜,“简直雪中送炭,正好快中午,我跟思甜都在发愁叫什么外卖……唉,这周围就那么两家餐馆,除了**腿饭就是叉烧饭,天天吃这两样,真是倒胃口。”

“这个可不能当正餐,只不外是消遣消遣,小点心而已。我现在脸酿成这个样子,那里都去不了,天天闷在屋子里,只好闲着没事做地鼓捣这些。”晚潮东张西望,“以后就叫荆劭带你们回家去用饭好了,横竖我有空,巴不得人多热闹点。咦,荆劭呢,大中午的又跑那里去了。”

“你……在荆劭家,一直住到现在啊?”竹青和思甜面面相觑。上个星期不是都已经拆了纱布吗,看晚潮脸上的烫伤,也愈合得差不多了,荆劭居然留她到现在!当初他带晚潮回去的时候,一张脸沉得跟铁板一样,老大不情愿,怎么这会儿时光,倒不舍得人家走啦?

“你们——相处得还好吧。”思甜问得小心翼翼。认识荆劭这么多年了,这一根筋的家伙就只明确玩手术刀,他除了钟采,眼里哪尚有第二个女人?晚潮用了什么措施,居然跟他清静共处这么久,都还没有被赶出去。

“委曲迁就啦。幸亏我明确自娱自乐打发时间,否则真的会被他闷死。”晚潮拖过一把椅子,坐在桌边,“假设哪一天我不启齿,那屋子里就完全没声音,他一天都说不到十句话。”

“他这两年简直变了许多,默然沉静了许多,疏疏冷冷的。”竹青蹙起眉头,“跟你相处那么久,都还没下逐客令,实在已经很难堪了。”

“那是我勇于奉献,天天都鲜味佳肴招待他的缘故!”晚潮嗤一声,“否则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一家烫伤科医院门口排队呢。”

思甜仔细端量她的脸,“虽然愈合得差不多了,可状况照旧不大好,荆劭有没有跟你说,下面怎么办?”

“哪是‘不大好’,基础就是惨不忍睹。”晚潮叹着气,“天天早上都不敢照镜子。荆劭说现在就应该准备做什么z字整形术,那是什么工具?”

“我也不大清楚,似乎是专门修复深层伤疤的一种手术,改变伤口深层肌肉的受力偏向,可以不用植皮,改善皮肤的愈合状况。”竹青说,“不外我也只是知道个皮毛而已……这种手术虽然不大,可是十分的精致,而且不容许有丝毫的瑕疵,想要做得完美,难度仅次于一台脑科手术。”

“是啊,似乎能做这种手术的医院也没几家。又那么费劲,又不像切肿瘤换心脏那么赚钱……”思甜也赞同。

“那不就是没希望了?”晚潮不禁泄气。

思甜随口说了一句:“如果荆劭的手没有受伤,他一定能修复你的脸。”

“真是空话,如果荆的手没有受伤,他怎么会跑来这里开诊所,又怎么会遇见晚潮?”竹青讥笑她,“你就不能提一点有价值的建议?”

晚潮却一时无语,心里一动。

思甜说得没错,如果荆劭的手没有受过伤……好吧,假设不建设,但就算受伤,也不是没可能回复吧?他给她换药的时候,那双手一直很稳定,到现在她还记得,他似乎带有魔力的十指,如同东风掠面,让她炙痛的脸和张皇的心,都逐步安宁下来。

甚至如果竹青那次没有提起,她都完全想不到,荆劭的手曾经受过严重的伤,严重到让他失去了再拿起手术刀的能力。

“喂。”思甜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  晚潮抬起头,“思甜,你说荆劭的手,当初真的伤得那么厉害?过了两三年了,都还一点转机也没有?”

“我不知道。”思甜一怔,“这种事,我怎么敢提?横竖他自从那次手术失败之后,就没再动过手术刀了。”

“我倒以为这是因为他对自己的信心出了问题。”竹青插了一句,“他是那种成名早没输过的人,一旦输一次,就没措施原谅自己。再说荆这小我私家,咱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向责任感泛滥,他一直就以为谁人小女人的死,不是因为脑瘤而是因为他。”

“是啊,动手术可不是一件闹着玩的事。”思甜也同意,“脑科手术尤其要紧,这一刀下去,连忙见生死,只要有一丝错,轻者残重者亡,谁敢大意。荆劭也不见得是手上的伤还没恢复,我以为他是不愿再给自己犯错误的时机。”

“可是,怎么才气证明,他的手到底有没有回复呢?”晚潮不禁犯愁。

竹青推了她一下,“又不关你的事,你在这里长嘘短叹的干吗?如果荆劭他自己不愿,尚有谁能证明他的手到底恢复到什么水平!”她摇了摇头,“也难怪,谁有这个胆子,冒险躺到他手术刀底下去试一试。”

晚潮低下了头。是啊,又不关她的事,她在这里紧张什么。

或许并不是为了荆劭,是因为她自己的脸,她才希望他的手恢复如初。一定是这样。

可是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她的心突然摩拳擦掌,她就是有一种本能的直觉,荆劭是可以回到从前的。只是,需要想个措施去证明……

“好啦,不要再说这么极重的话题了。”思甜拍了一下桌子,“看你们两个,那什么心情?干吗,荆劭还好端端地在这里开诊所呢,不动刀就不动刀,咱们也不见得就会饿死了。来来,咱们别只顾着替他发愁,这才叫天子不急太监急,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再说。”

一边说,一边拈起一块状元糕,送进嘴里,含混地边吃边说:“以前的事,已往就算了,横竖也没措施弥补……唔……”她突然睁大了眼睛,愣住口。

“怎么啦,是不是吃太急,噎住了?”晚潮担忧起来。

“不是……”思甜深吸一口吻,闭起眼睛,“只是太好吃了而已!”

“你啊。”竹青没好气地诉苦,“吓死人不赔命。”  思甜喊冤:“我哪有?不信你自己尝一尝,真的很好吃,有点粘又不太粘;有点甜又不太甜;很软又很有韧劲的感受,还带着一点松子和桂花蜜的清香味……”

“是吗?”竹青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也伸手拿了一块糕,“我来尝一尝。”

晚潮还在那里琢磨适才说到的话题。

从小到多数不喜欢医生,一进医院,自己就似乎酿成一个病例、一具标本,医生都有着千篇一律的消毒水味道,职业化的语气,职业化的冷淡,跟那些冰凉的医用器械一样,不带一丝情感。

可是荆劭,他却是一个破例。他急躁也好不耐心也好,就算情绪再怎么恶劣,只要他的手触到了病人的伤口,连忙就变得纷歧样。

那是一种绝对的投入,绝对的全神贯注,心无旁骛。

她喜欢看他那一刻的神情,真的,似乎他的脸,也因为认真到极致,而隐约生出一种生动的辉煌。真的很想亲眼看一看,当年在中心医院脑外科,那明亮辉煌的手术台上,他指挥若定的风范。

“这一块是我的,你还没吃完不许抢啊!”旁边的思甜眼疾手快地把盘子里最后一块糕抢得手里,十分自得,“看什么看,谁叫你吃工具还那么斯文。”  竹青吃得慢,抢不外思甜,只得恨恨地瞪她一眼,“还说什么课本气,到这种时候就靠不住了。”

她们两个吵吵嚷嚷的,打断了晚潮的想入非非,这才一转头,赫然望见盘子里已经空无一物!

“喂!”晚潮瞠大眼,不敢置信,她显着做了三人份的,才不外这么一转眼的时光,怎么连个渣也没剩?!

“荆要是回来望见,我们一点都没留给他,那咱们两个就要挨骂了。”思甜一边吃,一边往门外看,“晚潮,你禁绝告诉他啊。”

晚潮还没来得及回覆,外面已经响起荆劭的脚步声,“糟啦糟啦!”思甜慌忙把手里最后一块状元糕塞进嘴巴里,起劲咽下去,可偏偏又噎着了,面红耳赤。

荆劭推门进来,望见晚潮,先一怔,“你怎么来了?”

“我……”晚潮心虚地看了思甜一眼,“我来看看竹青和思甜,没有此外事。”

竹青“扑哧”一笑,“算啦,还帮思甜打什么掩护,人家晚潮是特地来送点心给你,效果被思甜这馋丫头都吞到自己肚子里去了。”

“不是不是!”晚潮的头摇得似乎颗泼浪鼓,“原来就是给你们的,谁……谁会特地跑来送点心给他!”

“咦,都酡颜啦?”竹青捏了捏她蓦然烧红的小脸,随便开句玩笑,她怎么就急了。

“李思甜,今天你留下,加班两个钟头。”荆劭看了一眼桌上空荡荡的盘子,面无心情地宣布。

“咳!”思甜原来就噎着了,这下子整张脸都皱成一团,“不、不用了吧,一块糕而已……”

“荆劭。”晚潮把他拉过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这给你,不用这么小气吧,人家才多吃你一小块点心。”

“这什么工具?”荆劭疑惑,他要思甜加班,那是因为下午有人约诊,他总得留小我私家资助吧?跟她偷吃一块点心有什么关系!

“是我珍藏版的凤梨酥。”晚潮把手里的纸包塞进他的外套口袋,“禁绝再跟思甜找别扭了啊。”

“我哪有……”

荆劭还想要分辩,她已经鼎力大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我明确,但各人都是好朋侪嘛。”

她明确什么?荆劭差点吐血,他真的是因为有事才叫思甜加班,他完全不是因为跟思甜抢点心,到底她明不明确?

“我走了。”晚潮给他一个“明确”的眼神,开心地收好她的手编小藤篮,幸好她还留了一个凤梨酥,否则,岂不是要看着荆劭跟思甜一场火并?

荆劭叫她一声:“喂……”,却望见她摆出一个v字手势,一溜烟地跑出门。门外午后的阳光,照在明净的玻璃上,映着她蓝色毛衣的背影一闪而过,似乎一尾小鱼,倏地滑进了水波里。

那么的快乐无忧。

如果不是她脸上斑驳的烫伤,她的笑,一定漂亮辉煌光耀,一如暖春的花开。

荆劭的手伸进外套口袋,触到适才她硬塞给他的那团纸包。是还没有凉透的凤梨酥,带着微温,空气里依稀还留着她手上那一丝诱人的甜香。

这一刻,突然心思动荡。

如果……如果他照旧当初的荆劭,就算晚潮的脸伤得再严重,他也一定想措施,重现她飞扬的笑颜。

可是……荆劭哑然一笑,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的如果。

星期四,晚潮做了一桌极其鲜味的糖醋敲排骨,清炒笋尖和凤梨猪脚汤。

谁知道宋竹青和李思甜这两只贪吃鬼,居然真的跟了来,还没等荆劭看清楚桌上到底什么菜色,她们两个已经欢呼一声抢上去,二一添作五地大快朵颐。可怜荆劭跟晚潮两个,站在门口面面相觑,脸色青了又绿,绿了又青。

效果那天半夜,晚潮不得不再做一个洋葱柳橙煎牛排,慰藉荆劭空虚的胃。

事情并没有就此完结。原来打死都不愿加班的思甜,开始用种种拙劣的理由拖延事情,熬到六七点,再义正辞严地声称加班延长了用饭,一溜烟跑去荆劭家蹭饭吃。

连一向温和憨厚的竹青,都被她带坏了。

荆劭那间冷落多年的餐厅和厨房,终于空前的热闹起来,三个女生一台戏,直到泰半夜还在听着音响吃点心;否则就上班时间在电话里讨论怎么做白斩**、又怎么做锅巴烧牛肉,电话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时占线。

只不外两个星期,荆劭已经连眼圈都黑了。

思甜还在讥笑他:“荆,是不是家有玉人,晚上心脏怦怦跳,睡不着啊?怎么连黑眼圈都跑出来了。”

“今天晚上禁绝去我那里吃宵夜!”荆劭警告她。

实在单是吃宵夜并不行怕,恐怖的是晚潮会在她们走了之后,强迫他吃思甜刚学会做的那一海票食物,好比烤得焦黑跟炭一样的苹果派,煮成面片汤一样的所谓上海云吞等等。

到现在他才算明确,做菜也需要天赋。

晚潮那丫头,看上去懒兮兮的,可偏偏有一双生花巧手,她能把冬瓜烧出炖肉味,把豆腐烧出螃蟹味,一只普普通通的白萝卜,她可以做出十七八种名堂。尚有在西餐厅也未必吃获得的西式摒挡、像模像样的日式芝麻海苔饭团、色香味俱佳的韩式鱼锅泡菜……思甜随处搜集来的一大堆菜谱,晚潮只要看一眼就可以滚瓜烂熟、如数家珍,而且还提出无数个革新意见。如果被写菜谱的人听见,弄欠好就会跑来拜山学艺。

思甜跟竹青两个,或许是天赋不足,学了这些日子,厨艺不见上进几多,八卦功夫倒是一日千里。荆劭有时候甚至开始怀疑,当初他阴差阳错地用错了药,会不会就是她们三个勾通好要恶整他的?

惟一以为慰藉的,就是天天有各色美食可以期待。以前从诊所回来,一进门就往床上倒;现在下了班,只要一出电梯就能闻见楼道里弥漫的香气。连住对门的邻人,都终于有一天忍无可忍地问他:“荆医生,你家请了厨师吗?”

“不是厨师,是食神。”他居然破天荒地跟人家开顽笑。

更夸张的是,那天下班,望见楼下的邻人大婶正一脸崇敬地从他的家门口走出来,碰个正着,原来是上门向晚潮讨教怎么做西湖醋鱼!

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晚潮从门里探头出来,望见荆劭,跟他打个招呼:“回来了!”一边还不忘跟下楼的邻人大婶交接,“慢点走,小心楼梯……尚有,别忘了清蒸鱼的时候姜片不要放太多,会盖掉鱼的清鲜味。”

荆劭站在门口挖苦她:“要不要爽性在门口帮你挂一个招收学徒的招牌?”

“这个建议值得思量。”晚潮知道他是挖苦,笑眯眯地给他一记白眼,“不外照旧等我的脸好些再说吧,否则上门的学徒也会吓跑了。”

一提她的脸,荆劭连忙噤声。不知怎么的,他无端端地心虚,似乎晚潮脸上的伤之所以还没有回复,完全是他没本事的缘故,他荆劭就是毁了她这张脸的罪魁罪魁。

“你不是允许过的嘛,我脸上的伤一定有措施修复?还说都包在你身上?”这句话简直就酿成了晚潮的口头禅。刚开始的时候他虽然是辩解,那不外是为了宽慰她其时激动的情绪,他不外是外科医师,又不是整形医师,这关他什么事?更况且他不能做手术,她也是知道的。

但晚潮从来就多的是大原理,“不是我说你,荆劭,如果当初……那么……”

天天被她提着耳朵嗡嗡地强制贯注这种看法,现在就连他自己,也开始疑心,当初他收了晚潮的医药费,又没有制止她的脸留下疤痕,基础就是一件没有良心没有医德,性质十分恶劣的事情。

“烫伤疤痕那是人体的自然生理反映,每小我私家皮肤组织修复能力都纷歧样……”他每次想要解释,晚潮就连忙一脸不屑,“生病会死人也是生理反映,那还要你们医生做什么?”

敢情她是认为,只要有医生,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死人了。事已至此,他尚有什么可说的?

“喂!”晚潮伸手在他眼前晃,“不进来在门口发什么呆?”她拖他进门,从围裙大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要不要尝尝,我自己炒的,铁板烧味道,别处可吃不到。”

“这种玩意,有什么好吃的。”荆劭摇头。

“那这个呢?”晚潮又掏出一把杏仁,“这是咖喱味道的大杏仁,独家秘制,一块钱卖给你一粒。”

“你怎么不去抢银行?”荆劭啼笑皆非,“你那口袋里到底还装些什么?”

“尚有陈皮梅、甘草杏跟茶叶米果。”晚潮转头自顾自地往厨房走,不管身后的荆劭一脸瞠目结舌。

荆劭顺手关了门,温暖的灯光迎面而来,可是有点希奇,今天没有闻见熟悉的饭菜香。

“要等一会儿才有得吃。”晚潮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今天我跟楼下贺婶一起去了超市买工具,回来还跟她聊了一会儿烹饪经,所以延误了。不外菜单可以先预告一下,是腊肉冬菇煲仔饭,配酸辣鳝鱼羹——怎么样,很有创意吧。”

“想一想已经流口水了。”荆劭拍她马屁,一边解开衬衫领口的纽扣,脱下衬衫,内里是一件白色棉质t恤,“我先去洗个澡。”

晚潮从厨房探头出来,“只给你二十分钟——”咦,还真没看出来,他穿白色t恤很悦目啊。

电饭煲开始滋滋地冒出蒸汽,米饭跟腊肉、冬菇的香味弥漫开来。锅里的鳝鱼羹也开始“噗噗”地轻响。嗯,火候应该差不多了。晚潮一边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一边拿起调羹,掀起锅上的盖子,应该尝尝味道了……

“谢、晚、潮!”

浴室那里,突然传来荆劭的一声大吼,晚潮手一抖,调羹差点掉进锅里。

“你又鬼叫什么!”她气冲冲地走到浴室门口,“尾巴被踩到啦?”

“那瓶洗发水、那条毛巾,尚有香皂盒,怎么统统不见了?!”冷不防门一下子被拉开,荆劭围着条大浴巾,满脸水珠脸色铁青地泛起在门口。

晚潮还从来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吓得一呆,退了一步,突然又笑了。

“笑什么?我在问你话。”荆劭的脸色,不是普通的难看。

“我是在笑,真看不出来,剥下你身上那堆垃圾衣服,噫!你身材还蛮好的嘛。”晚潮审察着他的肩膀和胸口,结实的肌肉,康健的麦棕色皮肤,虽然水淋淋的,可是真的很养眼。

“谢晚潮——”荆劭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他上辈子一定欠了她的,才招了这么一只扫把星回来。看她那色迷迷的眼神!

“不外这里、这里照旧不够有型。”晚潮指一指他的上腹部,“看过本届亚洲健身教练赛没有?昨天电视上还重播一遍,人家都有六块腹肌,比你漂亮多了。”

荆劭瞪着她,什么!她还敢在这里品评他的身材?

“不要再喝啤酒看球赛了,改喝健怡可乐吧荆劭。”她盛情地给他意见,“否则再过个一两年,啤酒肚就会凸出来了。”

“我只不外是问你,我的洗发水、毛巾、香皂盒都为什么不见了?”荆劭咬咬牙,忍着气,把话题拉回来。

“扔了啊。”晚潮轻松地一笑,“你实在不是普通的过时,连那瓶洗发水也是逾期n年的,毛巾都磨秃了,尚有谁人香皂盒!一个大男子,用那种镶金边兰花型的香皂盒,你以为自己是埃及艳后啊?”

“扔了?”荆劭不敢置信,“你……扔了?!”

“对啊。我给你换了一套新的,阿迪达斯新上市的男士运动装,很漂亮有型的蓝色瓶子,就放在毛巾架上面,你没看到?”晚潮热心地先容,“这可是今年最热门的一款!花了我几百块,差点赔掉我全部家当。这可是看在你提供白吃白住、又免费换药的体面上。”

“谢晚潮,你能不能记着一件事?”荆劭终于忍无可忍,“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工具!你扔掉别人工具之前,是不是应该问一下我的意见?”

“有什么好问的。逾期洗发水、秃毛巾、旧香皂盒,收垃圾的大叔都不要。”

“我用什么工具什么牌子,那是我的事,还得征求你的同意吗?”荆劭岑寂脸。

“我可是一片盛情,还没要你付钱呢!”晚潮也忍不住动气,原来还以为他至少说声谢谢,想不到他居然这种恶劣态度!

“你扔去那里了?”荆劭不耐心地追问。

“垃圾筒。”晚潮挑衅地宣布。

“你……”荆劭火了,垃圾筒?她居然把它们扔进垃圾筒!“要么你连忙给我把工具找回来,要么你就连忙收拾工具打包走人!”

“你疯了!”晚潮险些没跳起来,“就为了那什么……逾期洗发水,你要赶我走?!”

“你懂什么!那都是钟采的工具!”荆劭脱口吼了回去。

晚潮蓦然呆住了。

钟——采?难怪谁人香皂盒是那么柔媚的造型,难怪她第一次品评那瓶洗发水的味道就惹恼了荆劭,难怪他现在会这样老羞成怒。

原来那都是钟接纳过的工具。他心心念念的钟采。

气氛蓦然僵住了。荆劭脸上有掩不住的懊恼,晚潮则是怔怔地哑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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