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1/2）

chapter 2

是她昏厥前那股消毒水的气息。

很清洁。

百草模糊地看着站在窗前的谁人少年，以为他是那样的不真实，就似乎他的全身都被消过毒了一样，清洁得似乎闪耀在他身边的阳光都格外明亮。

“你刚受了伤，起身不要太猛。”

清晨的阳光里，少年向她走来，手里拿着酒精棉球。他把她额头的纱布揭开，仔细视察一下，又用棉球擦拭她的伤口。

很凉。

那冰凉微刺的感受一下子从额头钻进她的身体里。她轻轻打个抖，咬住嘴唇，不知怎的却将眼光避开这个少年，望向自己的脚尖。

“头还晕吗？”

“我没事。”她低声说。

“你摇摇头。”

“……？”

“如果头晕，可能会有脑震荡的危险，必须去医院检查下。”少年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我没事。”

她对自己的身体很相识。秀达那一腿踢过来的时候，虽然她没有还击，可是顺势侧身，卸掉了大部门的力道。至于会晕倒已往，可能是最近太累了的关系吧。

“似乎是个很顽强的女孩子啊。”

少年似乎微笑了。

她能听出他唇角笑容绽放的声音，就像露珠轻盈地从上滑落，她也能感受到他的眼光正看着她的额头。

“百草——！！”

房间的门被用力推开，晓萤像一阵风一样冲进来，看到站在地上的她连忙扑过来，担忧地喊：

“你怎么样了？！好点了吗？我昨晚说要在这里陪你的，可是初原师兄说不要打扰你休息！所以我一起床就跑过来了！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要没关系啊！”

“我没事了。”

百草露出一抹笑容，望见晓萤眼睛里的红丝，心知昨晚可能害得她也没睡好觉。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吧，哎呀，你的额头怎么肿得这么高啊，还说没事！那你今天还能上课吗？要不我帮你请假，你好好休息一天好欠好？”

“我很好。”

说着，她又转身对谁人少年低头说：

“谢谢你。”

“啊，对！”晓萤似乎这才注意到，手忙脚乱地对少年说，“初原师兄，谢谢你照顾百草！谢谢！谢谢！”

初原师兄……

百草悄悄审察了一下眼前的少年，见他面容里果真和馆主夫人有几分相似，清静俊雅，有珠玉般的光华。

走出房间的门，百草注意到那是一间独立的小木屋，前面有一条悄悄的小溪流淌，屋子周围种着些植物，前面是一棵老榕树，枝叶在早春的晨风里沙沙作响。

“哼，臭秀达，居然敢偷袭你！看来非要好好教训一下他不行了！”

晓萤气哼哼地说，转念又笑起来。

“不外，预计这次他也惨了，师父肯定饶不了他！师父已经罚他在练功厅跪了一夜，现在正在所有师兄弟和师姐妹眼前教训他呢！走，咱们看看去！”

她拉着百草就往练功场的庭院跑，只恐晚了就看不到热闹了。

“师父——！”

“师父！”

“师父——！！！！！”

远远的，一片恐慌的、张皇的、不知所措的召唤乞求声从庭院偏向传过来，晓萤惊惶地站住，百草凝思看去，见秀达正在前面泪痕满面地跪在草地上，死死抱住喻馆主的腿，大哭着：

“对不起！师父，我往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师父，不要把我赶出去啊！”

除了若白和初薇，松柏道馆的门生们跪了一地，全都替秀达乞求着：“师父！原谅秀达这一次吧！”

一个女门生跪在最前面，脑壳磕在地上，拼命地喊：

“师父！秀达还小，他不懂事都是我没有教好他，您处罚我吧，或者把我赶出去都行！求求您，师父，求您不要把秀达赶出去，他喜欢跆拳道，他喜欢松柏道馆！如果您要处罚，就处罚我吧！”

亦枫也长身跪着，乞求说：

“师父，秀达幼年气盛，只是一时激动才做堕落事，给他一次纠正的时机吧！”

“师……师父要把秀达赶出松柏道馆？”

晓萤震惊地说，呆呆地站着，她想过要好好教训秀达一下，可，可是师父要把秀达赶出去吗？她茫然地扭头，见百草正默然沉静地望着前方痛哭失声的秀达。

“学习跆拳道，是让你们强身健体，不是好勇斗狠。”不去看牢牢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的秀达，喻馆主叹息说，“你走吧，像你这样如果继续学习下去，未来只会为恶社会，恃强凌弱，还不如以后远离跆拳道。”

初薇从喻馆主身后不忍地看了眼秀达。

若白的面容依旧波涛不惊，似乎什么都没有望见听见。

“师父——！”

跪在最前面的女门生和秀达大惊失色，秀达更是哭得喘不外气，用全身的气力抱紧师父的腿，仰着脸哭喊着：

“我没有好勇斗狠，也没有恃强凌弱！！我只是不宁愿宁愿……不宁愿宁愿输给全胜道馆的人……不宁愿宁愿被取笑输给一个女孩子……师父！我真的没有！我不会给松柏道馆难看的！我绝对不会为恶社会的！师父你相信我啊！”

喻馆主沉痛地说：

“如果只是私下挑战也就算了，可是在对方拒绝应战的情况下，你居然施以偷袭，违背了习练跆拳道最基本的道德。”

“我……我……”

秀达哑口无言，泪水哗哗地流着。

“他没有偷袭我。”

在松柏道馆所有门生的震惊回首中，百草走到练武场中央，看了眼哭得快晕已往的秀达，说：

“喻馆主，秀达没有偷袭我，在他出腿前，他已经作声告诉我了，我也听到了。所以，他不是偷袭。”

秀达不敢置信地徐徐抬起头。

“你……”

他的嗓子已经哭哑了，脸上全是泪痕，眼睛红肿得就像两个桃子，眼底充满了要被赶出去的畏惧和恐惧，像个小孩子一样无助。

就像前天的她。

百草的心一阵酸涩，那时她也怕极了，她想哭，她想跪在地上请求郑师伯不要把她赶出去，她想学跆拳道，她脱离全胜道馆不知道该去那里。被赶出所深爱的道馆是一件何等残忍的事情，她知道得比谁都清楚。

可是秀达比她要幸福得多，险些所有的松柏道馆门生们都在为他求情，而她却是被同伴们赶出来的。

“你不盘算他打伤你？”

喻馆主审察这个瘦瘦小小很普通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小小年岁，站在他这个尊长眼前却不卑不亢。

“无论我是否盘算他打伤我，他并没有偷袭我，这是事实。”百草回覆说。

庭院内鸦雀无声。

只有秀达时断时续的哭泣。

松柏道馆的门生们都以希奇的眼神看着这个被秀达打伤的女孩，她的额头只管贴着纱布依然可以看出是肿了很大的一块。亦枫研究似地看着她，若白的视线也破天荒地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钟。

庭院旁的小路上，一个少年抱着厚厚一叠书走过。

*** ***

“唉，好矛盾哦，如果秀达真的被师父赶出去，有点于心不忍。可是一看到你脸上的伤，就又恨不得让秀达多吃点苦头！”晓萤皱着脸，托起下巴，坐在路边的石块上看着百草清扫小路。

秀达事件已往好几天了。

松柏道馆的门生们对百草惮度好了许多，秀达也在师父眼前正式向百草致歉，每次遇到他，他都连忙闪到旁边一声不吭。不外百草额头上的伤却还没有完全好，有一片青色的淤痕。

黄昏的霞光洒在小路上。

晓萤入迷地看着百草挥着大扫帚的身影，突然以为纵然已经同桌了两年，可是对她似乎照旧不很熟悉。

“实在秀达偷袭你了对差池？你是心软，所以帮他撒谎对差池？”晓萤推测着说。如果秀达真的没偷袭百草，一定会自己说出来的，哪用得着百草替他说啊。

“我没撒谎。”

师父从小告诉她，无论因为什么事，都不要撒谎。

“咦，那就离奇了哦……”晓萤正在继续怀疑，突然看到向这里走过来的一个身影，连忙站起身，向那人行礼说：

“秀琴师姐。”

秀琴师姐是秀达的姐姐，比她们大两岁，功夫练得很棒，在松柏道馆的女门生内里除了初薇师姐就算她最精彩了。

“嗯，你们在这里。”秀琴瞟了眼停下扫除的百草，说，“正在找你呢，你叫戚百草对吧？”

“对。”

百草对她有印象，那天跪在秀达旁边乞求喻馆主的就是她。

“这几天贫困你多辛苦一下，把练功场四周的地方全都扫除清洁，要很是很是的清洁，可以吗？”秀琴淡淡地说。

“……”

百草还没来得及说话，晓萤先喊起来了：

“秀琴师姐，百草是我的同学，不是道馆的清洁工！她扫除卫生，帮道馆清洗衣服擦垫子什么的，都是因为她盛情，不是说她必须干这些！”

“哦？那是我弄错了？我以为她是用干一些杂活来换得住在道场里呢。”

“这是什么话！她是住在我家吃在我家，不是住在道馆，没有用到道馆……”

“原来范叔和范婶不是住在道馆里啊，”秀琴淡淡笑了笑，“我以为范叔范婶在道馆里吃住都是不花钱的，都是用的道馆的房间和道馆的食物，原来是我搞错了。”

“你——！”

晓萤气得面红耳赤。

她爸妈是在道馆吃住没错，可是，可是一向都是这样啊，从刚开始有松柏道馆就是这样了！

“我会扫除清洁的。”百草说。

“天天扫除三次，要一尘不染。”秀琴用脚尖指了指，说，“像这条小路上的鹅卵石，也必须擦得干清洁净，不能有丝毫污垢。练功场的草坪要修剪整齐，不能有一根杂草。练功厅的垫子在每次门生们练完之后都要擦拭清洁，不能偷懒只在早晨擦一次。”

“是，我知道了。”

“托付，秀琴师姐，我们是要上课的啊！一天三次，岂非中午还要百草从学校跑回来扫地？！”

“晨练之前，下午放学后和晚练之后，有问题吗？”

“是，我知道了。”

“秀琴师姐，是百草才使得师父没赶走秀达哎！你就算是不谢谢百草，也不用这么对她吧！”晓萤恼怒地翻个白眼，真是搞不懂这个秀琴师姐，以前以为她很持重沉稳，师父师母都很器重她，也就一直对她很尊敬，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恩将仇报的人！

“谢谢？……”秀琴淡淡地审察百草，眼光中有种说不出的意味，“戚百草，我并不是在刻意刁难你，只是师父付托下来的。其他的门生们都要练功，没时间做这些清理事情，所以只好贫困你了。”

“为什么师父突然要求这样扫除？”晓萤不相信她。

“一个星期以后，韩国的昌海道馆前来交流，这也算道馆挑战赛之前的热身，所以师父格外重视。”说完，秀琴不再剖析她们，转身走远了。

“昌……昌海道馆……”

晓萤傻呆呆地张大嘴巴。

百草也呆了呆，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昌海道馆……就是谁人传说中的昌海道馆吗？听说那是韩国最精彩的跆拳道道馆之一，历史悠远，能手辈出，韩国国技院的许多大师都出自那里，他们的门下门生更是多次在跆拳道世界锦标赛上取得过很好的效果。

跆拳道世界锦标赛……

那险些是所有习练跆拳道的门生们无比憧憬又无比遥远的地方。

“我去问师父！！！天哪！昌海道馆！”晓萤兴奋地飞驰而去，跑出很远了依然还能听到她时断时续的尖啼声，“居然是昌海道馆要来了啊——！”

不知道昌海道馆会不会去全胜道馆交流。

多数……不会吧……

全胜道馆差不多是岸阳最差一级的道馆了。

百草用扫帚一下一下地扫除路面，想起以前全胜道馆里的门生们在练功的闲余时候总是用憧憬的口吻说到昌海道馆，如果能有时机去韩国旅行一下昌海道馆，如果能和昌海道馆的门生们合影，如果能被昌海道馆的师父们指点一下功夫……

如果说同在岸阳的贤武道馆是可以试图攀缘的高山，那么昌海道馆就是遥远夜空中的一颗星，似乎永远没有触及的时机。

心里也情不自禁地有点激动，她加速扫除的行动，决议一会儿回去要练一下疏弃了许多几何天的功夫。说不定，说不定她也有时机跟昌海道馆的门生们交流一下呢！

这个兴奋的念头很快就被她的理智压了下来，那么多松柏道馆的门生盼愿着能够和昌海道馆的门生们实战，怎么可能能轮到她呢？不外，能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昌海道馆也是一件很让人期待的事情啊！

她边想着边扫地，没有注意前面走过来的人影，直到将扫帚抡到那人的脚上，“砰”的一声，一堆书七零八落地从那人手中跌落到地面上。

“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