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又看（1/2）

回了王府歇息一阵，等日头不那么毒，青玉与道之一同“校阅”王府，实地考察一番之后才好决议那里该拆那里该修整那里要新建。平心而论，先帝虽不待见青玉，但封地和开府都是按着规则来的，一点没克扣没为难，宁王府也和其他王府一样的土地大屋子多，其间亭台楼阁层层叠叠崎岖错落，一连走了好几处院子花园，道之那踩着尖头高跟绣花鞋的双脚开始火辣辣的又胀又痛——周朝女子不缠脚，除非怀有身孕，否则不管是出屋或者见人，都要穿这种看起来很美、走起来不轻松的绣鞋。

男子虽然粗心，随着道之越走越慢，青玉自然察觉到了，“可是累了？要不明天接着看？”

道之展开王府的舆图，盘算了下，照着这个进度自己家想走遍得整整遂，她咬了咬牙，“今日事今日毕。实在不行……”脸就红了，声音也小了，“还不能让你抱着嘛。”

青玉太吃这一套了，连忙笑容满面、行动温柔的把道之打了个横抱。后面随着的几个管事和大丫头无论眼神照旧心情全无变化，究竟摊上这样的王爷王妃早已练就“适时眼瞎耳聋装哑巴”这门神功。

又走了两处，道之在图纸上一一做出标志，又要来王府账册，掀开来端规则正的举在青玉眼前，请一家之主过目。两人商量完，便付托管家连忙请人施行，正企图折返时听到丫头来报：荣郡王来访。

宗人府令在大周朝绝对位高权重，但也数一数二的劳碌。没措施，身为宗令，宗室之事险些到了事事都要过问的田地。还好如今亲王只有四个，燕王、宁王、成王、晋王。燕王即是老掌门孔燕云，而且他是明日子，所以封地富庶和王府规模都排第一；排第二的即是青玉，生母为贵妃，外祖为上将军，因此待遇和职位上比叔辈的成王还略胜一筹。这回又是青玉大婚，早有天子皇后撑腰，荣郡王原来胳膊肘都已经拐到青玉身上，又怎不敢抽出时间起劲帮衬。

荣郡王进门行礼——哪怕是老熟人也得好歹意思一下。等他抬头一瞧，便见青玉搀着一瘸一拐的道之向他走了两步，然后颤颤巍巍的敛衽回礼。

荣郡王忙问：“这是怎么了？要不请个太医瞧瞧？”

道之两颊开始发烧：怎么盛情思解释说是青玉把她两条腿全给抱麻了。

青玉面色如常，“多看了几处园子，累着了。”

老荣笑道：“身子可是自己的，拼过了头反而不美。”说着，从袖中摸出个折子递给青玉，“瞧瞧哪儿该添该改，两人商量商量，尽快给我个信儿。”青玉笑着应了，又闲话了一阵，戏肉来了。

老荣也不避着道之，收起满脸的嘻嘻哈哈直接问道，“听说皇上点你去吏部，你应了？”

“是啊，好歹是个掌部亲王。我跟皇兄说了，只在吏部点半天卯。至于是上午照旧下晌去，全看心情。”

老荣对青玉兴风作浪的水准绝不怀疑，“可见皇上是被逼得狠了。俗话说杀**焉用牛刀，没想到他这么早就把你这张底牌亮出来了。”

“等老成回来，皇兄的处境会更好些。”

成王是先帝幼弟，排行十六。老荣搓搓下巴，“咱们十六婶不在，京里各人伙后院闹腾的都少了。”语气中竟有淡淡的纪念。

三天后，成王抵京，从吏部衙门归来的青玉便在王府门口遇见跑来送请柬的成王府管事。

把人召进书房，青玉读完帖子，向那位管事道，“老成倒是真想我。”

对方忙躬身陪笑，“王爷跟我家王爷的情分谁不知道。”说着又从怀里拿出张礼单，敬重递上，“听说王爷大喜，我们家王妃备了点小玩意给您家里那位新朱紫，请您笑纳。”

青玉一并收了，“明儿一准到。”

事情办完，这位管事告退，没成想半路上又遇见磨练施工进度回来的道之。能一次见齐宁王府的两位主人，尤其是近距离接触到名震京城的林诀独女，这位年轻的管事兴奋不已，马不停蹄回府向他家王爷王妃禀报去了。

话说道之这边自然没把遇见别府管事放在心上，进门来先问青玉，是不是把窦江路柔路丹他们三个的院子也一并仔细修整一下：那些院子的名堂部署是为亲王的侧室栖身而设计，如今三位男性修士住起来可能诸多未便。

青玉笑道：“我可舍不得你为这点小事费心，照旧让他们几个蹭吃蹭喝的自己动手去吧。”

自打去吏部上任，青玉回府时总是略带忧色。今儿应该是和竺家那几位铁杆亲信都碰过头了，青玉看着松快不少，惋惜现下道之手里却拿着件不能锦上添花的事儿，“咱们谁人好管家找了他小妾的弟弟监工。整整三天，园子里乌七八糟，随处是土坑，偏偏连用料都没备齐，边上堆的木料新旧混杂。瞧瞧咱家账目上，竟是全按着上好的楠木出的价。我还依稀记着这管事的亲妹妹前些日子才嫁到了哪家国公府做妾。青玉哥哥，依我看，这人留不得了。”原来道之为立威，也不会先拿这种大管事开刀，但他们以次充好瞎瞎搅的院子是预备给自己爹爹住的，道之如何能忍。

“仗着是老人，他真是做着土财主梦睡不醒了，”青玉最怕府里那些惯会捧高踩低、眼高于顶的下人们以为道之是孤女而肆无忌惮，不把王妃放在眼里。这会儿有人冲上来自愿祭旗，青玉也没什么好客套的，便冷冷道，“既然有这份胆子，不妨砸碎他全家饭碗。”

道之得了主意，叫上身边大丫头和几个贴身侍卫，自去处置。

青玉见道之一行人远去，才拿起炕桌上青花盖碗重复检察：内里多了道裂痕。正是他适才没控制好周身杀气所致。青玉悔得就差跳脚。前些日子，路丹使出千里挪移并隔空取物之法将之前的行李都搬回王府，好几箱子好工具，道之也只翻出这么个盖碗专给青玉使用。

青玉思来想去实在没辙，把盖碗往袖里一揣，一步瞬行便到了三师弟路柔的院子——路柔为强化王府法阵，正专心炼制着一道细密无比的阵符，因而这几天都没露面。青玉眼见最爱清洁的三师弟如今蓬头垢面衣冠不整，心情转柔，“有劳三师弟。”

路柔拢拢头发，指着墙角处那两个空空如也的点心盒，“点心味儿真好，请嫂子再送两盒来，大师兄你那茶碗我给你保准修好。”

青玉把盖碗递在路柔手里，瞅着谁人实在无法忽视的裂纹，问，“几天？”

路柔以为很是眼熟，他记得这个小茶碗当年林诀曾爱不释手，捧在手中仔细感受，果真体会到了四道温柔醇厚的气息：青玉、道之、竺道桓和林诀——这青花茶碗在别人眼里不外是件珍品，可在青玉和道之眼里却绝对称得上至宝。

想不伤到四道气息却又把工具恢复如初，难不倒在阵法上神乎其技的路柔，但也简直要损耗他不少心思灵力，他略一思量，“两天吧。”

眼下，道之正在发落贪污的管事和他谁人小妾的弟弟……委曲也算小舅子。

青玉现在归来，周身裹挟着浓浓的杀气。两个“人犯”都没绷住，跪在地上抖似筛糠。青玉也不剖析二人，只对道之道，“还费什么心思，让他们把贪墨的银子吐出来，全家除名即是。”这是连发送到庄子戴罪立功的时机都没了。实际上，周朝各个王府公府之类的仆众仆从，除了犯官眷属之外，在户籍上绝非奴籍而是挂在王府名下的平民，子孙自可念书上进，若是科举出仕还会因身世王府而获得不少优待。逐出门墙，对他们而言即是最重的处置，常有人宁愿自己没命也不愿全家人就此没了依仗。

跪着的二人皆知回天无力，小舅子登时嚎啕大哭，管事的一脸死灰，侍卫们得了下令一拥而入把两人拖了出去。

闲杂人等散尽，青玉坐在道之身边正要说话，却见天空划过一团赤红的火焰。仔细看去，原来是窦江红衣红伞，从半空悠悠飘落地面，身后还留下层层叠叠的绯红“涟漪”，加上那昳丽容貌，出尘气质，所谓谪仙降世也不外如此。

窦江是个自来熟的，收伞进门，跟师兄嫂子行个礼，自己个儿找椅子坐下了。

道之只觉窦江这岔打得十分见功力，于是嘴角浅笑，亲自给小叔子上茶，由衷赞道，“真神我都见过，也没一个比你更像神仙。”

窦江眉毛一挑，“嫂子，下半句呢？”

道之撑不住了，捂嘴道，“我以为修为越高越想装成凡人，装到真正仙人都瞧不出来才好。”

窦江大笑，“可不就是这么个意思，修炼不外图个返朴归真。”

道之眼睛微眯，“身为俗人可也爱看养眼的仙人啊。”

窦江拍了下自己脑门，“这话我爱听。对了，前几天嫂子那点心我都吃上瘾了。”一直以来，道之多与路柔亲近，窦江知趣，从不随便往人家跟前凑。今天道之难堪与他玩笑，窦江自要全力配合。

不外是点夜宵，小叔子还要特地提起还拐着弯儿的致谢，道之有点忸怩，自己不应只顾体贴青玉和夏郊日常起居，因而笑与窦江道，“怎么不早说？”遂招来大丫头嘱咐了好几样小吃，又听她重复了一回，才招招手让她传话给厨房。

听到师兄弟两个说起玄天派境况，也就是窦江开始汇报近期事情，道之起身去了东暖阁，把管库房的、浆洗的和阵线上的都叫了来，让他们按着窦江路柔路丹三个的旧衣尺寸，给每人裁上八身应季的衣裳，衣料则由道之亲自挑选：给窦江的大多是艳丽颜色，而路柔路丹兄弟更偏素雅，暖色给路柔，冷色给路丹。部署完毕，自己捧着绣架再接再厉。

没多久，青玉悄没声息的来了。丫头们知机，福了身后依次退却。

道之正窝在一大叠子靠垫里，身上一件杏色的薄衫，一头青丝随随便便的垂在肩头背后，而本该披在肩上纱衣已经滑到了手肘，裙底还露出一截小腿，更衬得她肌肤胜雪。

青玉很是意动，喉结颤了几颤——这几天晚上道之都是跟他说不几句便打起瞌睡，他正好静下心来起劲练功，紧赶慢赶终于把“人中”感受和功效都恢复得七七八八，再不用从他处拆借。

道之揉揉脖子的功夫，正好抬头对上青玉火辣辣的眼光，她往边上挪了挪，青玉坐下来的同时还偏往她这边挤了挤。道之笑了笑，却不剖析他，手下飞针走线一刻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