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不成林（1/2）

青玉凝思运气甚久，直至丹药内所存阴气已在周身运行几番并重归于右掌掌心，才徐徐睁开眼盯住眼前小桌上翠玉雕花盖碗，伸出指尖轻触几下碗壁：显着是热茶，自己毫无感受。

他虽然失望却不露声色，向仍旧跪在地上的小师弟道：“时候不早，你自去歇息吧。”

路丹也是个仔细人，察觉心爱师兄细微异样，赶忙膝行几步上前劝解道：“欲速则不达，大师兄苏醒并没几天，如今眼睛、耳朵大致恢复不提，现今连说话、神情也与凡人无异。况且您天赋才学远非我等能及，兼有二位仙君相助，一月之内恢复当年巅峰时法力也不在话下。”

青玉不置能否，将盖碗拿在手里把玩片晌，才扬手直指门外，“从这里出去，绕过几个院子你便能瞧见荷花池子，旁边凉亭处正是我这王府里阴气最重的地方。你刚从土里爬出来，灵力肉~身未定，须得夜间勤勉修炼，白昼好好潜藏，省得你二师兄寻到你。”

路丹不屑道：“窦江一直不是我的对手。我又死了，这回更是什么也不怕，他能拿我怎样？”说完，又凑近青玉，美滋滋接着道，“若是大师兄肯跟我这么多说几句话，再死频频我都宁愿。”

青玉不愿再搭理这个自作多情的话唠师弟，迅速下了逐客令，“去吧。”

路丹话中难掩关切之意，“大师兄定是累了。”他抬头望望天边明月，估量下时辰，恭顺重敬磕了个头，抬起头视线只落在青玉右手上，“师弟告退。”

青玉也回房躺下，只是如今身体异于凡人，早无睡意。而与他一个院墙相隔的道之也同样辗转反侧。

青玉使出秘法传声入耳，轻声向道之道，“睡不着？”

青玉嗓音在脑海中乍响，道之吓了一跳，腾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早有值夜的丫头掌灯上前撩开床帐，见道之神色差异以往，忙问道，“小姐满头是汗，可是魇着了？仆众这就去回王爷。”

道之忙止住她，“不必。”徐徐躺了下去，由丫鬟替自己掖好被角。眼见床帐再次垂下，道之在心里试探性问了一句，“青玉哥哥，你听得见？”

他迅速回话，“听得见。这府里没有能瞒得住我的事。”又关切问，“果真吓到了？”

道之摇头，“还好。这么说，若是有什么你查探不出，那才可疑？”

青玉的声音里已经带上几分笑意，“果真吓上一回你便忘记装呆。”又不慌不忙道，“这府里的人也只是寻常的下人的心思：忠心事主，捞点小钱，或是投合主子好飞黄腾达之类。部署他们伺候我的人也清楚：几多下人都治不住我。因此便没在这里下什么歪心思。”

道之听了，默然沉静不语。

青玉旨在引导她讲出心中疑问，“我打发小师弟去花园里的石洞挺尸去了。咱们说话他听不见。”

道之马上轻松不少，“你说过只要我问你便答的。”

“不错。”

“究竟他是不是害死，”道之顿了一下，以她看来青玉如今的状态实在和“死人”、“僵尸”都挂不上什么关连，便改口道，“坑害，好歹算坑害你的帮凶？”

青玉倒漠不关心，“我确是死过一次的人。我这个小师弟甚是执着，二师弟巧舌如簧，小师弟脑子一热……他不外是受人使用而已。”

道之翻了个身，“可是我隐约以为两个师弟协力也未必是你的对手。尚有别人要你的命对么？我说句没良心的话，虽然晋王爷一直资助我娘和我，但实在我知道他需要的正是这副体恤名臣眷属的姿态，顺便捞点贤名；就像今天他想拉我的手，也只是要探探你的反映；虽然我并不清楚你们兄弟情意有多深，但我也看得出来他恳切诚意的……想借你帮他夺位。”

这招相当冒险，若是孔青烨、孔青烁兄弟两个真如听说一般亲厚，这番话肯定惹恼宁王，以后她在王府的生活将特别艰难，恐怕与软禁也相距不远。

青玉反映出乎道之意料，似乎啼笑皆非，“确实如此。道桓竟什么也不瞒你。”

道之十分坦然，“谁人什么咒术一解开，你的事我忆起许多几何。”

青玉忽觉指尖锐痛，他连忙醒悟这是道之忆起爹爹往事惹来的阵阵心痛也经由现在连通的神魂传至他身上。所谓感同身受即是如此。

道之沉吟片晌，才又道，“我爹常说我脑子有时缺根筋，有时又多根筋。横竖万幸也没误过事不是？”

青玉对挚友的结论深以为然，感伤一阵，又问，“你可记得十五年前我照旧玄天派掌门？”

“自然。其时风传你入定修炼时不慎走火入魔，掌门之位遂传于师弟。我记得消息传来爹爹跌坐在椅上，抚着脸一动不动……我也只见过爹爹哭过一次，自然记得牢靠。”

那里良久都没消息，道之只觉睡意阵阵袭来，打了招呼，“青玉哥哥，我睡了。”

他的声音感受起来清静如常，“好好歇息。明早我先进宫，再寻个妥当的人来照顾你。”

道之再睁眼已经日上三竿。

从上来伺候她穿衣梳洗的丫头们口中听说王爷早早进宫，道之甚觉希奇：纵然她偶然没心没肺，但也不至于像昨晚那般在紧要关头还呵欠连天。

用了点小菜又吃了碗粥，道之歪在床上，百无聊赖，便付托说找些书来解闷，待到她手里翻起书本，却照旧心不在焉。此时有丫头进门施礼事后禀告道：“外面来了位令郎，说是王爷特地请来照顾小姐，如今正候在外面，仆众来讨小姐示下。”

道之得赦一般，搁下几位伪道学先生的“著作”，“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