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节（1/2）

下午，于五的年迈、二哥及大嫂、二嫂尚有孩子从北平赶了回来。三哥、四哥也被懂事的长兄臭骂一顿，欠盛情思地也带着妻子孩子陪同两个哥哥回到了老家。沉闷了几天的于家又热闹起来，于友德看到四个威武的儿子围坐在身边，心里的郁闷消除了不少。他不时逗弄几个跑进跑出的孙儿们，深感人丁旺盛的重要。纵然失去了于五，有四个儿子在身边一站，村里人就不敢轻视于家，就不敢刁难于家。

到了死者下葬的第三天，除了要在破晓替死者“开门”外。到了白昼，女眷们还要包一些素馅饺子，在家里供奉亡魂，然后赶到坟地再次为死者烧纸祭祀。于五的年迈二哥没有看到御侮的最后一面，哥几个出于手足之情，主动陪妇人们一起来到坟地，拜祭于五的亡魂。

儿子们回来，于友德以为有了支撑，出于礼仪和显示于家的人丁旺盛。他向导几个威武的儿子和几个已经稍微懂事的孙子到死了人的家里慰问、吊孝。身后的一大群子孙们确实为他壮了声威。死者眷属们连忙改变早晨对他的不友好态度，热情地款待与家父子，并说上一些谢谢地客套话。虽然，死者眷属也都对木英慷慨相助一再体现谢谢。于友德再一次受到村里人的尊敬，他以为很满足。于家似乎又回到原来兴旺中。以后，他致死都申饬儿子们一定要多生子嗣，有人就有一切。

吃过晚饭，于家正在说话，刘家小四慌张皇张跑进于家，刚进二门就嚷到：“大爷，大爷，欠好了，我嫂子喝盐卤死了。”于友德忙走出里屋迎了已往对小四儿说：“别慌，你到屋里逐步说。”小四儿进屋喝了口水，稳定了情绪开始讲他嫂子喝盐卤的原由。

刘家大儿媳秀芳就是早晨被鬼子**的六个妇女中的一个。鬼子们没有像在关外那样强奸完还要杀死被侮辱的女人们，六个女人保全了性命。鬼子走后，各自的家人含着屈辱将凝滞麻木的女人们抬回了家。刘家老大和婆婆用温水帮秀芳擦净肮脏的身体，又给她灌下了一碗姜汤水。秀芳才逐步恢复过来。想起不幸的遭遇，她躲在被窝中独自哭泣。刘家老大的精神也遭到极重的攻击，躺在离秀芳远远的炕尾唉声叹气。

到了中午，刘家里人无心做饭，大人们也没有心思用饭，都在为以后的日子发愁。两个不懂事的孩子饿得围着刘小四妈直要饭吃。“吃，吃。就知道你妈个吃。你嫂子遭了难，以后还不知道咋办。你们就知道吃。”说完摔盆敲碗地刷锅做饭。一边做饭一边嘴里始终叨咕说：“这可咋办啊，当着全村几百口人的面让鬼子强奸，以后还咋见人，咱刘家是没脸见人了......”刘老大听到妈妈的嘟囔说：“我无能啊！我还不如像于五那样死了清洁。”

“我去死，死了省得丢人。”独自哭泣的秀芳挣扎着起身想要寻短见。

“放你妈个屁！你死，你死了，刘家是清静了。可你爷们咋办。为娶你，到现在还没有还上‘饥荒’。你死了，你爷们就得打一辈子王老五骗子。他就得断子绝孙。你他妈的，省省心吧！别想一死了之。你还没资格去死。”刘小四一听秀芳的话拊膺切齿。农村娶个媳妇容易吗？娶媳妇就为了传宗接代，你还没有给老刘家留下根，想死，你有这个权利吗？想死，也得等到留了根再死。

过了中午，外边人传出木英给死人办丧事。秀芳隐约听到公公和婆婆在外屋议论此事，听说木英还给了死者眷属不少钱财。她又动了寻思的念头。秀芳挣扎着爬到刘老大身边，光着身子牢牢抱住着身体僵直的丈夫说：“好人啊！我能嫁给你，是我的福气。我不能给你丢人。我适才没死，是听了你妈妈的话，舍不得留下你一小我私家孤零零过日子。我怕你没钱再找女人，我是怕你一小我私家孤苦。我不怕死了，我死了，就能保住了你的体面，我也不用再看别人的白眼。现在，我不用担忧了。我死后，你再找一个身子清洁的女人，我也能放心了。”说到这里她感应一阵轻松，想到死，她突然更近地抱住他的男子：“好人啊！你能在最后抱抱我吗？我真是舍不得你。”刘老大没有明确秀芳意思，嫌弃地推开她：“滚一边去，咱妈说了。你没有资格去死。老老实实一边待着去。”说完转身将脊背留给了秀芳。

吃过晚饭，刘家死一样寂静。西屋里，秀芳看了一眼躺在炕上的丈夫，偷偷爬起来，步履艰难地走到柜边，拿起柜下做豆腐用的盐卤，狠狠心咕咚咚喝了下去，然后决绝地又喝了一碗凉水。听说喝下盐卤还能有救，如果紧接着又喝了凉水，就完全没有抢救的时机。

秀芳想起丈夫对她的好，上炕逐步爬到丈夫身边。趴在丈夫耳边柔声地说：“好人啊！我真舍不得你，我也舍不得这个家。但我不能牵连你们。好人啊！我要走了。你自己好好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