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吴用智赚玉麒麟 张顺夜闹金沙渡（2/2）

必主休咎。我既主定了，你都不得多言多语。”

燕青又道：“小人托主人福阴，学的些个棒法在身。不是小乙说嘴，帮着主

人去走一遭，路上便有些个草寇出来，小人也敢发落的三五十个开去。留下李都

管看家，小人伏侍主人走一遭。”路上便有些个草寇出来，小人也敢发落的三五

十个开去。留下李都管看家，小人伏侍主人走一遭。”卢俊义道：“即是我买卖

上不省的，要带李固去。他须省的。又替我泰半气力。因此留你在家看守。自有

别人会计。只教你做个椿主。”李固又道：“小人克日有些脚气的症候，十分走

不的多路。”卢俊义听了震怒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我要你跟我去走一遭，

你便有许多推故。若是那一个再阻我的，教他知我拳头的滋味。”李固吓的面如

土色。众人谁敢再说。各自散了。

李固只的忍气吞声，自去部署行李。讨了十辆太平车子，唤了十个脚夫，四

五十拽车头口，一个个都分付了。行货拴缚完备。卢俊义自去竣事。第三日，烧

了神福给散了，家中大男小女一个个都分付了，当晚先叫李固引两个当直的，尽

收拾了出城。李固去了，娘子看了车仗流泪而去。

越日五更，卢俊义起来，沐浴罢，更换一身新衣服，取出器械，到后堂里辞

别了祖先香火，出门上路。看卢俊义时，怎生妆扮？但见：

头戴范阳遮尘毡笠，拳来巨细撒发红缨，斜纹缎子布衫，查开五指梅红线绦，

青白行缠抓住袜口，软绢袜衬多耳麻鞋。腰悬一把雁翎响铜钢刀，海驴皮鞘子，

手拿一条搜山搅海棍棒。端的是山东驰誉，河北扬名。

当下卢俊义拜辞家堂已了，分付娘子：“好生看家。多便三个月，少只四五

十日便回。”贾氏道：“丈夫路上小心，频寄书信回来，家中知道。”说罢，燕

青在眼前拜了。卢俊义分付道：“小乙在家，凡事向前，不行出去三瓦两舍打开。”

燕青道：“主人在上，小乙不敢偷时光闲耍。主人如此了同行，怎敢怠慢！”卢

俊义提了棍棒，出到城外。有诗一首，单道卢俊义这条好棒。有诗为证：

挂壁悬崖欺瑞雪，撑天拄地撼狂风。

虽然身上无牙爪，出水巴山秃尾龙。

李固接着。卢俊义道：“你可引两个伴当先去。但有乾净客店，先做下饭，

期待车仗脚夫到来便吃。省的耽阁了旅程。”李固也提条杆棒，先和两个伴当去

了。卢俊义和数个当直的，随后押着车仗行。但见途中山明水秀，路阔坡平，心

中欢喜道：“我若是在家，那里见这般景致！”行了四十馀里，李固接着主人，

吃点心中饭罢，李固又先去了。再行四五十里，到客店里。李固着，车仗人马宿

食。卢俊义来到店房内，倚了棍棒，挂了毡笠儿，解下腰刀，换了鞋袜。宿食皆

不必说。越日清早起来，打火做饭。众人吃了，收拾车辆头口，上路又行。

自此在路夜宿晓行，已经数日，来到一个客店里宿食。天明要行，只见店小

二哥对卢俊义说道：“好教官人得知，离小人店不得二十里路，正打梁山泊边口

子前已往。山上宋公明大王，虽然不害来往客人，官人须是悄悄已往，休的大惊

小怪。”卢俊义听了道：“原来如此。”便叫当直的取下衣箱，打开锁，去内里

提出一个包，人取出四百白绢旗。问小二哥讨了四根竹竿，每根缚起一面旗来。

每面拷栳巨细几个字，写道：

“慷慨北京卢俊义，远驮货物离乡地。

一心只要捉强人，那时方表男儿志！”

李固等众人看了，一齐叫起苦来。店小二问道：“官人莫反面山上宋大王是

亲么？”卢俊义道：“我自是北京财主，却和这贼们有什么亲。我特地要来捉宋

江这厮。”小二哥道：“官人低声些，不要牵连小人，不是耍处！你便有一万人

马也近他不的。”卢俊义道：“放屁！你这厮们都和那贼人做一路！”店小二叫

苦不迭。众车脚夫都痴呆了。李固跪在地下告道：“主人可怜见众人，留了这条

性命回乡去，强似做罗天大醮！”卢俊义喝道：“你省的什么！这等燕雀，安敢

和鸿鹄厮拚！我思量一生学的一身本事，未曾逢着买主。今日幸然逢此时机，不

就这里发卖，更待何时！我那车子上叉袋里，已准备下一袋熟麻索。倘或这贼们

当死合亡，撞在我手里，一朴刀一个砍翻，你们众人与我便缚在车子上。撇了货

物不打紧，且收拾车子捉人。把这贼首解上京师，请功受赏，方表我一生之愿。

若你们一个不愿去的，只就这里把你们先杀了。”

前面摆四辆车子，上插了四把绢旗。后面六辆车子，随从了行。那李固和众

人，哭哭啼啼，只得依他。卢俊义取出朴刀，装在杆棒上，三个丫儿扣牢了，赶

着车子奔梁山泊路上来。李固等见了崎岖山路，行一步，怕一步。卢俊义只顾赶

着要行。从清早起来，行到已牌时人，远地望见一座大林，有千百株合抱不交的

大树。却好行到林子边，只听的一声胡哨响，吓得李固和两个当直的没躲处。卢

俊义孝车仗押在一边，车夫众人都躲在车子底下叫苦。卢俊义喝道：“我若搠翻，

你们与我便缚。”说犹未了，只见林子边走出四五百小喽罗来。听得后面锣声响

处，又有四五百小喽罗，截住后路。林子里一声炮响，托地跳出一筹好汉。怎地

容貌？但见：

茜红头巾，金花斜袅。铁甲凤盔，锦衣绣袄。血染髭髯，虎威雄暴。大斧一

只，人皆吓倒。

又诗曰：

铁额金晴老大虫，翻身跳出树林中。

一声咆吼如雷震，万里传名黑旋风。

当下李逵手搭双斧，厉声高叫：“卢员外认得哑道童么？”卢俊义猛省，喝

道：“我如常有心要来拿你这是虽盗。今日特地到此。快教宋江那厮下山投拜。

倘或执迷，我片时间教你人人皆死，个个不留。”李逵呵呵大笑道：“员外，你

今日中了俺的智囊奇策，快来坐把交椅。”卢俊义震怒，搭着手中朴刀，来斗李

逵。李逵输起双斧来迎。两个斗不到三合，李逵托地跳出圈子外来，转过身，望

林子里便走。卢俊义挺着朴刀，随后赶将入。李逵在林木丛中，东闪西躲。引得

卢俊义性发，破一步抢入林来，李逵飞驰乱松丛里去了。卢俊义赶过林子这边，

一小我私家也不见了。却待转身，只听得松林当中转出一颗人来。一小我私家高声大叫：

“员外不要走，认得俺么？”卢俊义看时，却是一个胖大僧人，身穿皂直裰，倒

提铁禅杖。卢俊义喝道：“你是那里来的僧人？”鲁智深大笑道：“洒家是花和

尚鲁智深。今奉哥哥将令，着俺来迎接员外上山。”卢俊义焦躁，痛骂：“秃驴

敢如此无礼！”拈手中朴刀，直取那僧人。鲁智深轮起铁禅杖来迎。两个斗不到

三合，鲁智深拨开朴刀，转身便走。卢俊义赶将去。正赶之间，喽罗里走出行者

武松，轮两口戒刀，直奔未来。卢俊义不赶僧人，来斗武松。又不到三合，武松

拔步便走。卢俊义哈哈大笑：“我不赶你！你这厮们何足道哉！”说犹未了，只

见山坡下一小我私家在那里叫道：“卢员外，你如何省得！岂不闻‘人怕落荡，铁怕

落炉’。哥哥定下的战略，你待走那里去？”卢俊义喝道：“你这厮是谁？”那

人笑道：“小可即是赤发鬼刘唐。”卢俊义骂道：“草贼休走！”挺手中朴刀，

直取刘唐。刚刚斗得三合，刺斜里一小我私家大叫道：“好汉没遮拦穆弘在此！”当

时刘唐、穆弘两个，两条朴刀，双斗卢俊义。正斗之间，不到三合，只听的背后

脚步响。卢俊义喝声：“着！”刘唐、穆弘跳退数步。卢俊义便转身斗背后的好

汉。却是扑天雕李应。三个头领，丁字脚围定。卢俊义全然不慌，越斗越健。正

好步斗，只听得山顶上一声锣响，三个头领，各自卖个破绽，一齐拔步去了。卢

俊义又斗得一身臭汗，不去赶他。再回林子边来寻车仗人伴时，十辆车子，人伴

头口，都不见了。口里只管叫苦。有诗为证：

避灾因作泰山游，暗里机谋不自由。

家产妻奴俱撇下，来吞水浒钓鱼钩。

卢俊义便向高阜处四下里打一望，只见远远地山坡下一夥小喽罗，把车仗头

口赶在前面，将李固一干人连连串串，缚在后面。鸣锣擂鼓，解投松树那里去。

卢俊义望见，心如火炽，气似烟生。提着朴刀，直赶将去。约莫离山坡不远，只

见两筹好汉喝一声道：“那里去！”一个是美髯公朱仝，一个是插翅虎雷横。卢

俊义见了，高声骂道：“你这夥草贼，好好把车仗人马还我！”朱仝手拈长髯，

大笑说道：“卢员外，你还恁地不晓得！中了俺智囊奇策，便肋生两翅，也飞不

出去。快来大寨坐把交椅。”卢俊义听了震怒，挺起朴刀，直奔二人。朱仝、雷

横各将武器相迎。三个斗不到三合，两个转身便走。卢俊义寻思道：“须是赶翻

一个，却才讨得车仗。”舍着性命，赶转山坡。两个好汉都不见了。只听得山顶

上鼓板吹箫。仰面看时，风刮起那面杏黄旗来，上面绣着：“替天行道”四字。

转过来打一望，望见红罗销金伞下，盖着宋江。左有吴用，右有公孙胜，一行部

从二百馀人，一齐声喏道：“员外别来无恙！”卢俊义见了越怒，指名叫骂。山

上吴用劝道：“兄长且须息怒。宋公明久闻员外清德，实慕威名。特令吴某亲诣

门墙，赚员外上山，一同替天行道。请休见责。”卢俊义痛骂：“无端草贼，怎

敢赚我！”宋江背后转过小李广花荣，拈弓取箭，看着卢俊义喝道：“卢员外休

要逞能！先教你看花荣神箭。”说犹未了，飕地一箭，正中卢俊义头上毡笠儿的

红樱。吃了一惊，转身便走。山上鼓声震地。只见霹雳火秦明，豹子头林冲，引

一彪军马，摇旗纳喊，从东山边杀出来。又见双鞭将呼延灼，金枪手徐宁，也领

一彪军马，摇旗纳喊，从山西边杀出来。吓得卢俊义走投没路。看看天色将晚，

脚又疼，肚又饿。正是慌不择路，望山僻小径只顾走。约莫黄昏时分，烟迷远水，

雾锁深山，星月微明，不分丛莽。正走之间，不到天止境，须到地尽处。看看走

到鸭嘴滩头。只一望时，都是满目芦花，茫茫烟水。卢俊义望见，仰天长叹道：

“是我不听好人言，今日果有凄惶事！”正烦恼间，只见芦苇内里一个渔人，摇

着一只小船出来。正是：

生涯临野渡，茅屋隐晴川。

沽酒浑家乐，看山满足眠。

掉穿波底月，船压水中天。

惊起闲鸥惊，冲开柳岸烟。

那渔人倚定小船叫道：“客官好斗胆！这是梁山泊出没的去处，半夜三更，

怎地来到这里？”卢俊义道：“即是我迷踪失路，寻不着宿头。你救我则个。”

渔人道：“此间大宽转，有一个市井，却用走三十馀里向开旅程。更兼路杂，最

是难认。若是水路去时，只有三五里远近。你舍得十贯钱与我，我便把船载你过

去。”卢俊义道：“你若渡得我已往，寻得市井客店，我多与你些银两。”那渔

人摇船傍岸，扶芦俊义下船。把铁篙撑开。约行三五里水面，只听得前面芦苇丛

中橹声响，一只小船飞也似来。船上有两小我私家。前面一个，赤条条地拿着一条水

篙，后面谁人摇着橹。前人，横定篙，口里唱着山歌道：

“生来不会读诗书，且就梁山泊内居。

准备窝弓射猛虎，部署香饵钓鳌鱼。”

卢俊义听得，吃了一惊，不敢做声。又听得右边芦苇丛中，也是两小我私家，摇

一只小船出来。后面的摇着橹，有咿哑之声。前面横定篙，口里也唱山歌道：

“乾坤生我泼皮身，赋性从来要杀人。

万两黄金浑不爱，一心要捉玉麒麟。”

芦俊义听了，只叫得苦。只见当中一只小船，飞也似摇交来，船头上立着一

小我私家，倒提铁锁木篙，口里亦唱着山歌道：

“芦花丛里一扁舟，俊杰俄以后地游。

义士若能知此理，反躬逃难可无忧。”

歌罢，三只船一齐唱喏。中间是阮小二，左边是阮小五，右边的是阮小七。

那三只小船，一齐撞未来。卢俊义听了，心内转惊。自想又不识水性，连声便叫

渔人：“快与我拢船近岸。”那渔人呵呵大笑，对卢俊义说道：“上是青天，下

是绿水。小生在浔阳江，来上梁山泊。三更不更名，四更不改姓。外号混江龙李

俊的即是。员外若还不愿降时，送了你性命！”卢俊义大惊，喝一声说道：“不

是你，即是我！”拿着朴刀，望李俊心窝里搠未来。李俊见朴刀搠未来，拿定掉

牌，一个背抛筋斗，扑同的翻下水去了。那只船滴溜溜在水面上转。朴刀又搠将

下水。只见船尾一小我私家，从水底下钻出来，叫一声，乃是浪里白跳张顺。把手挟

住船稍，脚踏水浪，把船只一侧，船底朝天，英雄落水。不知芦俊义性命如何？

正是：铺排打凤牢龙计，坑陷震天动地入。究竟卢俊义落水性命如何？且听下回

剖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