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决胜千里（1/2）

却说秦仲海搬了个奖牌回家，正想要挂在那里炫耀，忽听管家来报，说柳昂天有事相商，当下喜道：“好啊！老子正想找人说嘴，侯爷自己送上门来了！嘻嘻！”说着便抱着奖牌，直往门外冲去。

到了柳府，只见柳昂天与杨肃观面色凝重，已在期待众人到来，秦仲海笑道：“干什么了？痔疮又发了么？”

柳昂天骂道：“又再乱说！告诉你，大事欠好了！”

秦仲海奇道：“什么大事欠好了？皇上也生痔疮了么？?p>

柳昂天怒道：“你还放…放谁人气了！现下朝廷汹涌澎拜，已到生死立判的田地啦！”

秦仲海怔怔隧道：“生死立判？那又是干什么了？”说着往杨肃寓目了一眼，只见他神情也是凝重异常，料来此事定然非同小可。

却说伍定远也接到消息，正往柳府而来。

这几日众人玩闹逍遥，没半小我私家去做正经事，却只有他一人躲在制使府中，誊录当年燕陵镖局的案情，企图凭着这张状子，说服柳昂天等人核办此案。他从最早十八名镖师惨死开始写起，一路记述到燕陵镖局主案、齐伯川死于马王庙等情事，伍定远满腔悲愤，洋洋洒洒地写了十大张状纸，痛陈昆仑山众人如何凶狠狠毒，知府陆清正如何与匪人勾通，他文笔虽然不佳，但凭着一股浩然正气，却能令人感动万分。

伍定远急遽走进柳府，只见众人都已到来，柳昂天与杨肃观脸上神色凝重，两人正自低声攀谈，那卢云却容光焕发，恰似霉运尽去的容貌。伍定远凝目看去，只见秦仲海手上却拿了个奖牌，不知从那里搞来的，正对着卢云高声说嘴。一旁韦子壮替伍定远拉过了位子，便请他坐下。

柳昂天见人到得齐了，便道：“各人听好了，今早皇上付托下来，三个月后刑部审刘敬，大理寺审江充。上回两派人马与我们连系的事情，已不能再拖下去，需得做个回覆。今日找你们来，正是为了此事。”

伍定远听罢之后，心道：“好啊！原来又是这件事，我今日定须说服侯爷，也好早日了却燕陵镖局的案子。”想到此处，脸上现出极为激荡的神情。

柳昂天道：“两雄对搏，已到最后一步。三个月后江充与刘敬二人各自面临一场讼事，一件是‘刑部会审东厂’，另一件即是‘大理寺会审江充’，若不出老汉所料，双方定会各出奇招，拼命陷害，到时朝中定会腥风血雨，乱成一片了。”

杨肃观颔首道：“听说江充这边找出了一个要害人证，自愿出来指证刘敬，只怕刘总管很难讨好。”众人听说江充居然能买动刘敬身边的人，都是大为讶异。

柳昂天道：“虽说江充阴毒，但那刘总管也不是省油的灯，为了这场大审，刘敬也找来一位台甫顶顶的人物，前来审讯江充，若不把**伏诛，他是决不甘休的。”

秦仲海哦地一声，问道：“刘敬尚有什么法宝？他的手下薛奴儿不是才给人打了一百大板么？”

柳昂天嘿嘿一笑，道：“刘敬基本深厚，区区此事还难为不了他。听说此次为了找出这名人物，刘敬还特地请出琼国丈跨刀游说。”

众人都是哦地一声，问道：“究竟此人是谁？”

杨肃观素来渊博，连忙沉吟道：“岂非即是大理寺寺卿，即将告老回籍的徐忠进么？”

柳昂天一拍大腿，赞道：“肃观贤侄果真了得，正是这位徐寺卿。这位徐大人名叫徐忠进，外号叫做徐铁头，一来是说他专砍人家的脑壳，二是说他自己也不要脑壳，有了这位徐大人出马，江充也不得不忌惮三分，这次两雄相争究竟鹿死谁手，不到审完这两个案子，那是谁都不知道的。”

伍定远想道：“这徐铁头如此了得，想来江充一定要糟。”心念及此，忍不住大是兴奋。

柳昂天又道：“老汉今日请诸卿来此，便要各人同来决断对策。眼下两雄相争，不日便要开打，咱们眼前若要找人相助，诸位以为谁是恰当？”

这事已是第二回提起，杨肃观当下轻轻一咳，率先讲话道：“我主张与江充相助。那日江充许下了京畿都指挥使司的要职，现在朝廷局势紊乱，咱们若能拿下这个位子，定是本少利多，何乐而不为？”

伍定远听得此言，知道杨肃观主张与江充共进，心下甚是不乐。一旁秦仲海笑道：“杨郎中此言大大的差池，俗话不是说了么？雪中送炭是君子，锦上添花称小人，现下江充势大，刘敬力小，你一昧讨好这流氓，他未必会真心领情。”

此言一出，杨肃观立时不以为然，正要出言反驳，柳昂天却道：“诸位稍安勿躁，我有几件事付托你们。”众人允许一声，都静了下来。

柳昂天望着眼前的四人，道：“你四人都未完婚，尚未立室立业，说起来老汉便像是你们的亲伯父一样，总要把你们四人平安护持，直至你们各有一片天为止，这番心意，你们可曾知晓？”众人站起身来，躬身道：“多谢侯爷敬重之意。”

柳昂天叹道：“我行事一向小心，那也是为了你们的前途企图，这次两雄对决，情势异常为难，你们可别妄作主张，若要惹出更大事端，只怕对各人都欠好。”众人齐声道：“侯爷教训的是。”

柳昂天看了伍定远一眼，道：“咱们一个一个来，定远，你先说说你的看法吧！”

伍定远一心一意要为燕陵镖局复仇，连忙道：“下官千里亡命，所求无多，不外是替燕陵镖局满门求个公正。岂论侯爷决议与哪派相助，下官只求能将这个案子破了，也好安死者之灵。”众人都知他身负血仇，向以为燕陵镖局雪恨为己任，对此言都不觉意外。

伍定远递上了状纸，道：“侯爷，我这儿有一份燕陵镖局的状纸，想请您过目。”柳昂天随手翻了一翻，却是不置能否。伍定远心下悄悄焦虑，寻思道：“看侯爷这个容貌，当有其他腹案，若真要与江充共进，我要如何面临死去的齐家父子？我…我该怎么办？”

柳昂天将状纸递给杨肃观，问道：“燕陵镖局与你少林渊源极深，杨贤侄可有卓识？”

杨肃观接过状纸，翻了几页，摇头道：“以江充太师的职位，倘无六部会审定谳，只怕很难扳倒此人。况且燕陵镖局一案难处甚多，若想从容破案，只怕大是不易。依我之见，燕陵镖局一案急不得，须得从长计议。”听他言下之意，自对伍定远之说有所保留。

柳昂天嗯了一声，道：“照杨贤侄上回的说法，那是有意与江充相助，好来换取直隶都指挥使司的大位。却不知各人心意如何？”

伍定远最是痛恨江充，深怕柳昂天真要与这奸臣相助共事，他暗自心急，但自知上次举止过于卤莽，已有犯上之嫌，此时便不敢任意妄言，他面望卢云，希望他能出言阻挡，想来仗着新科状元的威风凛凛，也许能令柳昂天、杨肃观转意转意，但卢云上回并未与会，此时只静坐聆听，并未多发一言。伍定远心焦忧虑，可又苦无时机与卢云私下攀谈，一时只是发慌。

柳昂天道：“仲海啊！说到与江充相助，不知你意下如何？”众人转头去看，却见秦仲海颜面低垂，浓眉紧皱，却是徐徐所在了颔首。

伍定远心中一凉，想道：“惨了！连秦将军也变卦了，这下只剩我一人阻挡，看来更要孤掌难鸣了。”杨肃观心下一喜，暗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仲海果真是真英雄，绝非拘泥之人。”

柳昂天见秦仲海同意，便道：“仲海你既然同意，那便说说你的理由吧！”

众人见秦仲海双目紧闭，神情似是忧虑无比，心中都道：“仲海通常虽是嘻笑怒骂，临到大关头，却照旧正经八百的容貌，唉，想来这件事真是难为了。”

过了片晌，秦仲海仍在长考不休，柳昂天道：“仲海，你赶忙说吧！我们都在等呢！”他敦促一阵，只听秦仲海道：“虎……虎……”

众人心下一奇，寻思道：“虎？那是什么意思？岂非要消灭朝中八虎么？”

柳昂天皱眉道：“虎？那是什么玩意儿？你说清楚点。”

秦仲海道：“休…休…”

柳昂天奇道：“休？休什么？要把江充休了么？”众人登时窃窃私议，都搞不清秦仲海的意思。

柳昂天喝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秦仲海道：“呼…呼…咻…咻……”

众人互望一眼，低声道：“呼呼咻咻，那又是什么意思？”

杨肃观哼了一声，道：“别问了，他在睡觉。”

柳昂天震怒，登时大吼一声，喝道：“秦仲海！你给我起来！”

却见秦仲海跳了起来，惊道：“怎么了？失火了么？”

杨肃观叹道：“我们在谈大事，他却来这儿睡觉，唉……”

柳昂天戟指暴喝道：“粪土之墙！”

秦仲海急遽转身，细细在墙上查了起来，慌道：“那里有粪土？等一下找管家清理清洁。”

杨肃观叹道：“宰我昼寝。夫子曰，朽木不行雕也；粪土之墙，不行污也。”

秦仲海尴尬一笑，道：“墙上全是粪，虽然不能再污了。”他干笑数声，道：“嘴里好渴，先喝杯茶吧！”说着伸手拿起柳昂天的茶杯，连问也没问，迳自大口牛饮起来。

柳昂天哼了一声，道：“刚刚见你颔首连连，岂非是同意与江充相助？”

秦仲海大吃一惊，猛地满嘴茶水激射而出，便往伍定远脸上喷去，伍定远吓了一跳，他已获天山真传，现在武功超凡入圣，当下双足一点，冲天而起，躲过了秦仲海的水箭。伍定远闪开后，那茶水便往杨肃观脸上喷去，杨肃观一惊，使出小巧身法，立时闪到一旁。卢云此时正在追念与顾倩兮间的甜蜜情事，哪推测一股水箭扑面而来，霎时“啊呀”一声惨叫，已被喷得满头满脸。

秦仲海歉然道：“对不住，对不住。”当下急急走来，便为卢云擦拭，两人擦了一阵，只听柳昂天怒道：“仲海！你赶忙把话给我说清楚！咱们要与江充共事，现下定远阻挡，肃观赞成，你到底意下如何？”

秦仲海嘿嘿一笑，双手一摊，道：“此事我毫无意见，诸位怎么说，我怎么做便了。”他与江充、刘敬两家都无怨仇，虽对刘敬较具好感，但也没须要替他出死力，当下便两不相帮。

柳昂天咳了一声，道：“你既然没有旁的意见，那便去坐下。”

秦仲海哈哈一笑，迳自回座，只见他笑嘻嘻地眼望卢云，神色却是颇有深意。

果见柳昂天转看卢云，道：“卢贤侄，杨郎中赞成，伍制使阻挡，秦将军又无意见，这当口便看你的了，你若是赞成，老汉长考之后，当会与江充相助，可你若要阻挡，老汉便会选择刘敬这一方。你倒说说你的看法吧！”众人一齐往卢云看来，都要看他示下。

伍定远心道：“卢兄弟是我的生死弟兄，照理应会帮我，只是他性情离奇，不知他会不会突然倒戈？”

杨肃观心道：“惨了，卢云与我友爱平平，前些日子在我家里还弄得很不愉快，这下定会阻挡了。”他这几日颇为忙碌，中间还抽闲脱离京城一趟，一直没空邀约顾倩兮出门，是以不知卢云与顾倩兮之间的事。

众人各居心思，都怕卢云出言阻挡己见，众人当中，却只有秦仲海一人笑吟吟地，心道：“咱们卢兄弟以兵法盘算见长，且看他大发议论，到时必有看法。”

秦仲海曾与卢云同赴西疆和亲，对他的战略甚是心仪，刚刚他不表意见，实在即是让贤之意。

卢云沉吟片晌，他方中进士，想不到便面临如此重大的难题，一时长考连连，神色颇见为难。

柳昂天敦促道：“卢贤侄，你这就请说吧！”

卢云想了一会儿，道：“照在下的愚见，即便我们与刘敬相助，仅凭咱们两家的实力，只怕依旧推不倒江充，不外徒然铺张心力而已。”

伍定远暗叹道：“果真不出我所料，真的倒戈了。”杨肃观心下一喜，想道：“都说卢云是个死板书生，想不到英雄所见略同。”

二人正想间，卢云又道：“可是我们若与江充相助，那也是与虎谋皮，非但拿不到‘京畿都指挥使司’，还会被他倒打一耙，只要刘敬一灭，唇亡齿寒，下一个就是我们了。”

杨肃观双眉一轩，道：“何以见得？”

卢云道：“方今两雄对决，朝廷无数小人都在乘隙要胁江充与刘敬二人，希望从中间捞些利益，照我看来，想要这‘京畿都指挥使司’一职的只怕不在少数，只怕江充未必是真心给我们。除非他克日便送上这个大缺，否则基础无须剖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