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苍苍兮临（1/2）

却说那煞金武勇厉害，秦仲海与他放对，登时不敌，阵势更给人率军突破，慌忙间只有退向玉门关。

眼看後头沙尘飞扬，却是四王子率军追杀而来。秦仲海等人只有加紧逃命，希望早一步赶到玉门关。想起薛奴儿已在当地守候，更是马不停蹄，疾驰而去。

众人一连数日，都在率军退却，夜间只敢在马背上眯眼歇息，谁敢在乱军中搭营休憩？只是马匹连日疾驰，不堪操劳，纷纷倒毙路旁。

众人面色如土，精神不济，意料撑不到玉门关，便会被四王子遇上。

这日已至腊月三十黄昏，秦仲海兀自率军赶路，却见前头一骑慌忙而至，秦仲海一愣，不知是什么人在此奔逃，急遽停下军马，却见来人脸若白纸，披头散发，正是东厂的副总管薛奴儿！秦仲海心下恐惧，这薛奴儿现在应当身处玉门关，以来监视江充的戎马，却怎地仓皇逃来此处？秦仲海急遽叫道：“薛公公！怎么回事？”薛奴儿快马冲来，骂道：“大夥儿快走啊！江充的人马翻脸不认人，在後头紧追不舍，只怕要杀人了！”秦仲海与众属下面面相觑，都是说不出话来。

过不片晌，只见前头烟尘大起，竟有队伍急奔而来，看这声势，少说也有万人。

秦仲海浓眉紧皱，万没想到江充竟在这危急时刻举兵杀来，虽不知他用意如何，但这玉门关却去不成了。薛奴儿见秦仲海迟迟不动，登即骂道：“叫你逃啊！你还愣著做什么？”

秦仲海指了指背後，苦笑道：“番国四王子作乱，不杀我们绝不宁愿宁愿，现下正在後头追赶，公公却要我们退往那里？”

薛奴儿也是一惊，呸道：“到底在搞什么？怎么这儿那儿都在造反作乱，真是荒唐透顶！”一旁何大人见雄师忽地停下，连忙遇上前来，惊道：“怎么了？我们不是快到玉门关了么？怎么突然停下了？”

薛奴儿急道：“没时光多说了，等江充的狗来了，大夥儿都要糟！快快转向！”说话间，前方蹄声大作，万马飞跃而来，秦仲海与属下虽然疲劳不堪，但情势危急，照旧一起举起兵刃，护住了一众高官王族。

行到近处，雄师陡地停下，只见银盔闪耀，刀刃如雪，端的是纪律严明的精兵。来人果真是玉门关守军，直隶於江充的人马。

何大人知道薛奴儿性情不小，八成是他冒犯江充，这才被人追杀。他见性命危急，如何愿意牵扯在东厂与江充的恩怨间？当下拍马冲出，对著江充的戎马叫道：“我是御史何大人，衔命掩护公主和亲，快快放我们已往！”只见雄师中行出一名将领，他脸露冷笑，说道：“管你什么何大人，何小人？江大人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关，否则一率杀无赦！”跟著弯弓搭箭，呼地一声，对著何大人射来一箭，却把他的官帽射落在地，何大人吓得屎尿俱出，慌忙逃回阵中。

秦仲海震怒，登即举刀叫骂道：“你这将领好不犷悍，胆敢不放我们进关！你快快报上名来，来日各人金銮殿前分说明确！”

眼看那将领冷笑不答，薛奴儿骂道：“高颜你这死杂碎！想你不外是江充手下的一条狗，居然敢招惹东厂，看咱家回京之後，不杀光你全家满门老小，公公便跟你姓！”那高颜脸上变色，冒犯东厂确实不是小事，他面露犹豫之色，一旁走上一名副官，在他耳边低声说话。高颜闻言，似乎心神稍定，连忙喝道：“老妖怪！你少在那里说嘴，先等你活得了性命，再来你爷爷眼前放屁！”

薛奴儿气得脸色苍白，尖叫道：“找死！”猛地身影一闪，便要冲上前去，高颜知道薛奴儿武功高强，急遽命人放箭，万箭横空，只把薛奴儿射的东躲西藏，狼狈万状，只有缩了回去。

高颜哈哈大笑，道：“尚有谁敢过来？”他见良久无人敢动，便布阵立寨，按兵不动，绝不许秦仲海他们稍越雷池。

秦仲海见情势大坏，前方高颜驻军把手，後头番兵驾马来杀，禁不住叹道：“前无退路，後有追兵，却要如何是好？”

薛奴儿尖叫道：“你是将军，该是你来想措施啊！怎能问我呢？”

秦仲海心念一动，想起已往柳昂天曾经言道，说昔日朝廷有一位不世出的名将，名唤“武德侯”，曾在玉门关外与也先可汗鏖战一场，那时他被受人陷害，不得入关，便匿伏在十里外的“葫芦谷”决一死战，若能赶到葫芦谷，定能据险而守。想到此处，急遽叫过军中老卒，问道：“你们已往镇守西疆时，可曾听过一个葫芦谷？”那老卒应道：“虽然有。那葫芦谷离此不远，只在东方十余里。”秦仲海大喜，忙命那老卒领路。

当下秦仲海命前队先转东行，後队防守，以免高颜率军偷袭。奔出数里，远远望去，却见四王子军马已然追来，只从高颜阵旁冲去，高颜却视若无睹，任凭雄师疾驰而过。秦仲海心下犯火，这高颜身为朝廷命官，肩负西疆安危，岂能任由敌军在界线随意疾驰？岂非两方人马早有协议？当下问道：“薛公公，究竟在关里发生了什么事，怎地这些人一路追将出来？”

薛奴儿尖声骂道：“我那日赶抵玉门关，要这姓高的畜生开关兴兵，掩护公主的车队，天晓得这贼娘生的，白昼里对我好酒好肉的招待，夜里就派兵来围杀我，哼！这群自不量力的工具，当晚便给我杀了百来人，只是咱家势孤力单，双拳难敌四手，便暂时退却，谁知这狗贼高颜还不放过，率军追赶出来，一路追杀到此处来啦！”秦仲海心下疑惑，江充若要追杀薛奴儿，大可请脱手下奇人异士为之，何须劳师动众，出动这许多军马？岂非他有意加入汗国政变？照旧尚有更为重大的阴谋？著实令人费解。

秦仲海虽然精明，却不知江充本人早已抵赴西疆，更不知卓凌昭早在神鬼亭旁匿伏，此时更与杨肃观等人鏖战，这高颜开关兴兵，不外是种种机关的一环而已。

雄师一路奔逃，慌忙间赶出数里，忽听後头杀声大起，四王子军马已然赶来，两方人马短兵相接，斯杀几回，互有折损。达伯儿稀有四王子已然追到，吓得面无人色，更是纵马奔逃，雄师狂冲疾驰，把四王子远远抛开。

秦仲海知道现在已然危急，若不派人敢死断後，全数人马定要就义此处。此行中有汗国皇储、本朝御史等重要人物，绝不能任凭他们落入敌军之手。秦仲海心念已决，当下对薛奴儿道：“薛公公，劳烦你掩护何大人。我要留下来断後。”薛奴儿一愣，摇头冷笑道：“秦仲海啊秦仲海，都到这个田地了，你还要硬充英雄好汉？凭你这点人马，如何是他们两路军马的对手？你这般蛮干，不外是徒然送死而已。”

秦仲海昂然望向远方，道：“死也好，活也罢，我决不能任凭各人坐以待毙。说什么也要拼一拼！”薛奴儿嘿嘿一笑，摸出“天外金轮”一晃，冷笑道：“凭你这点武功想要断後？我看你照旧省省气力，不如让本座的天外金轮显显威力，也许尚有一线生机。”实在薛奴儿有意相助，与秦仲海并肩御敌，只是两人一向反面，心中这样想，嘴上仍是讥嘲不休，尽说些不中听的。

秦仲海哈哈大笑，说道：“多谢公公盛情，这次很承你的情。不外带兵接触可不是交锋较量，这你是不成的。快快保著何大人走吧！”薛奴儿听他言中带有轻视之意，忍不住哼地一声，说道：“这可是你自己去送死的。临死之际，可别怨天尤人，说公公没来帮你。”

秦仲海微微一笑，不再理他，自去召来百名敢死勇士，人人携带刀斧，与自己一同匿伏，等四王子前来，便要举兵偷袭。只要能阻拦他们几个时辰，料来己方雄师必可从容赶抵葫芦谷。

秦仲海并非卤莽之辈，他现在留下断後，绝非一意孤行，自杀救人，心中早已算定脱身奇谋，他事先命人挑选百匹骏马，躲在数里外相候，只等他啸声一起，便来过来接应刀斧手逃走。

秦仲海率人伏在一处沙丘之後，随时准备上前斯杀。耳听马蹄声阵阵，四王子雄师急遽从旁而过，毫无预防。他识趣不行失，振臂高呼道：“兄弟们！上前杀敌啊！”

他当先冲下，著地滚去，众刀斧手也随他向前转动，众人咆哮一声，一见破绽，便即砍落，只见秦仲海凶狠无比，他刀光飞翔，著地乱滚，有如一个锋锐至极的大圆盘，猛往万马蹄下撞去。

番兵见他势头厉害，急遽掉转方位，但其势已有所不及，转眼间哀号四起，竟被秦仲海等人砍下百来只破绽。群马哀鸣不已，翻倒在地。前部人马翻倒，後头戎马却已撞来，众人手忙脚乱，齐声大叫：“让开！快快让开！”轰地一声，数万只马蹄踏来，硬往前队雄师踩落，两相一撞，後队雄师也即翻倒。一时间人声马鸣，蹂躏而死的不行胜数，阵势已然大乱。

秦仲海见四王子的幡旗已在不远处，心下大喜：“擒贼擒王！若能把这四王子抓住，定能扭转乾坤！”心念甫动，随即往四王子麾下军马滚去。

四王子见秦仲海朝自己滚来，心中张皇，扬鞭叫道：“快！快！谁替本王杀了他！”

众军拿起长矛乱刺，但秦仲海身形灵动至极，左一滚、右一翻，有时更钻到马腹之下，众人坐在马上，如何刺他的到？秦仲海几个翻腾，已然滚到四王子座骑之旁，他虎吼一声，拔刀跃起，便要斩落！

四王子惊惶掩面，大叫道：“来人啊！快快保驾！”

眼看四王子危急之至，两旁军士猛地窜出，奋力举起手上盾牌，替王子挡下这雷霆一击，火红的刀锋压下，“当”地巨响，几名军士虎口破碎，盾牌登时落下。秦仲海横刀一挥，一招“火云八方”，几名当前的卫士胸口中刀，鲜血激喷而出，霎时翻倒在地。

秦仲海见无人看守四王子，猛地狂吼一声，举刀冲向主帅，四王子拍马逃走，慌忙大叫道：“煞金！快来救我！”秦仲海骂道：“来不及啦！”钢刀追魂，便要将四王子腰斩两段。

便在现在，一条刀索从後飞来，硬生生地往秦仲海喉间戳去，势道好不凶恶，秦仲海见来势太快，忙滚倒闪开，他倒在地下，只见一名大汉拍马前行，神色傲然，却是煞金来到。

秦仲海见他泛起，眉头登时皱起，知道情势已无可挽回。

四王子吃过秦仲海频频亏，知道他凶猛狡诈兼而有之，连忙道：“煞金你听好了，我们先绕路脱离此地，这里的几小我私家都留给你了！”煞金神色不豫，却无法抗命，只有点了颔首。

四王子叫道：“传令下去，雄师绕道，往东方转进！”马蹄隆隆声中，四王子慌忙脱离。

四王子率军脱离後，荒原上只余下煞金独率千名骑兵，却是衔命过来摒挡秦仲海，好让主力队伍从容脱离。

一名属下问道：“将军，咱们现下怎么办？”秦仲海心下审察，既然自己这方人马已然从容远走，自也不必留在此处，单独与煞金这怪物硬碰硬的斯拼，他传令道：“众军听命，咱们往葫芦谷退去！”一众刀斧手高声允许，霎时间，秦仲海仰天长啸，远远烟尘飞起，马蹄隆隆，却是自己匿伏的手下向导百只骏马，正自赶来接应。

秦仲海喝道：“各人一起冲出去！”当下带著众人往外冲杀，便要与马队汇合。

煞金见秦仲海已要离去，伸手一挥，千余骑兵徐徐行来，已将秦仲海等人合围。秦仲海见敌方训练有素，真是精锐雄狮，急遽传令道：“各人往马蹄砍去，一有时机便逃！这煞金武功太高，千万不要和他拼命！”

他当先著地滚去，举刀乱砍，众刀斧手随即滚倒在地，也往马蹄砍去。

煞金冷笑一声，摇头道：“区区地堂刀，何足道哉？且看我的金勾阵！”他喝道：“布阵！”一声令下，千名部众便即散开，跟著从鞍囊取出一只奇形兵刃，其长如刀，弯曲似勾，却不知用在那里。秦仲海骂道：“妖妖怪魅的伎俩，何足道哉？”众刀斧手不惧强敌，仍在马蹄中乱滚乱翻，伺机下手。

煞金喝道：“动手！”千名骑兵斜身低下，却是以双脚勾住马鞍，将身子紧贴马腹，便往地下的刀斧手攻去。

秦仲海心下一惊，心道：“这就是金勾阵么？”他曾听人说过这个阵势，却未曾亲眼见过，想不到却在蛮荒之地遭遇了。看来煞金不只武功厉害，连带兵接触也高明若斯，秦仲海心下惊惶，正要喝退属下，却见千名骑兵已然举起手上金勾，往马蹄下的刀斧手掠去。秦仲海手下之人多是悍勇之徒，虽见敌人厉害，仍是不惧，举起手上的铁斧，便往破绽砍去。

煞金喝道：“勾！”却见骑兵举勾削来，刀斧手脸上变色，待要逃命，却已不及，登时给人勾住脚踝，金勾尖锐，霎时透骨而入，千名骑兵随即狂奔，数百名刀斧手便给拖在地下滑行，一时惨叫连连，钢刀砍落，不少人更是身首异处。

余下众人见情势大坏，连忙左右窜逃，已是溃不成军。

秦仲海面色惨澹，眼看这煞金好不厉害，竟已将地堂阵法破去，他虎吼一声，高声叫道：“各人跟我冲！”震怒之下，也不在地下翻腾爬行，站起身来，便往金勾阵冲去。

只见秦仲海带头冲锋，他举起大刀，运起“火贪一刀”第八重功力，一招“龙火噬天”，猛如火龙般地扑去，他全身旋转，有如陀螺，刀光上却带著熊熊烈焰，恰似妖魔一般，群马见了火光焚烧的容貌，吓得四处乱窜，秦仲海狂啸一声，喝道：“杀我手下，全给老子赔命来！”

狂刀乱斩，几名勇猛之徒盖住去路，就地给他砍死，金勾阵被他这么一冲，立时撞出一处缺口，秦仲海识趣不行失，急遽喝道：“刀斧手听命，全军後撤，葫芦谷内再行汇合！”

一名属下见他自己犹在杀敌，惊道：“将军，那你呢？”秦仲海喝道：“罗唆什么？连忙走！”军令如山，秦仲海一声令下，那人不敢再说，瞬间便与众人狂奔而出，煞金的手下要脱手拦人，都给他三两刀劈死。

不多时，远处奔来大群马只，却是秦仲海部署的人马过来接应，众下属死里逃生，急急翻身上马，慌忙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