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与降（1/2）

伍定远命在旦夕，心中悲愤难言，登时仰天狂叫，那胖子手上一缓，淫笑道：“不外砍个脑壳而已，你大叫小叫什么？我又没逼奸你亲妹子？”说着手上加劲，长剑直劈而下。

便在此时，突然一个矮小的身影飞入场中，挡在伍定远眼前，这身影来得又急又快，场中众人都是为之一愣。

“阿弥陀佛！”

一声慈和的佛号响起，只见那胖子肥大的身躯冲天飞起，手上长剑断成数截，胖子口中鲜血直喷，胖大的身躯向那班白袍客飞去，一名高瘦的白袍客伸出双掌，接过了胖子。但来势劲急，那白袍客身子禁不住向后一晃。

伍定远死里逃生，他张大了嘴，转头望去，只见一名面目慈和、身形矮小的老僧，正站在自己身侧，更后头站着几名壮年僧侣，或持戒刀，或执法杖，人人口宣佛号，语声肃穆悲戚。

伍定远想起齐伯川死前曾说少林高僧已在西凉，看来即是这几位师父了。

那矮小老僧无视强敌环伺，迳自走了过来，道：“你就是伍捕头么？”

伍定远连忙颔首，那老僧道：“伯川呢？这孩子急遽留书在桌上，说是要到马王庙，怎么这会儿没见到人？”这老僧不知齐伯川已死，仍在伸头探看，四下寻找他的身影。

伍定远大悲，霎时跪倒在地，手指那群白袍客，大哭道：“都怪我掩护无力，少镖头死在这群贼人手里了！”

那老僧惊道：“什么？连伯川也……怎么会……这……”他虽然佛法渊深，此时也是激动不能自制，众怪客却只嘿嘿冷笑，神态狂妄之至，丝毫没把他们几人放在眼里。

那老僧托起伍定远，悲声道：“几位施主好很的心肠，连齐家最后的血脉也不放过！如此凶狠残忍，还把我嵩山少林寺放在眼里吗？”随着一声清啸，高声道：“众门生抄武器！

降魔护法，更待何时？“少林僧众心中悲愤，大叫一声，冲向那群白袍客。

众白袍客见众少林寺僧侣如同拼命，纷纷跃上屋檐，人人身法轻盈，来者竟都是一流能手。一名高瘦的男子待众人已走，这才纵身跃起，显是领头之人。

眼看高瘦男子已站上了屋檐，便要飘身远去，突然那老僧提气一纵，身影飞扑，后发先至，转眼间便已来到那人身后三尺，只听他沉声道：“下去！”一股排山倒海的掌力扑出，便向那人推去，那人双掌一并，嘿地一声，硬生生地接下那老僧刚猛的一掌，只听砰地一声响，那人驻足不定，登时坠下屋檐。

众白袍客见首领失陷，立时奔回，团团护卫住那首领。

那老僧怒目望着那首领容貌的人，厉声道：“你们昆仑山好辣的手！‘剑影’钱凌异，叫你们掌门人来见我！”

那首领钱凌异见老僧认出自己，脸上登时变色，忍不住哼了一声。

那老僧不再说话，当下气凝丹田，一掌劈出，真力笼罩钱凌异身周。钱凌异不敢硬接灵音掌力，不住游走。伍定远见那老僧虽然老迈，但身手强健，竟是不输少年，一时间已逼得钱凌异难以招架，连连退却。

这老僧虽是大占上风，但那厢少林门生却连连遇险。众僧武艺与白袍客相当，只是人数仅五六人，远远不及白袍客的人多势众，只靠众人含悲拼命，才与白袍客委曲战成平手。伍定远怕少林僧众失利，便也跃下场中，加入战团，与白袍客激斗起来。

十余招事后，那老僧见门生们大落下风，恐怕时候一长，多人便要就地重伤，他知久战倒霉，便欲速速击毙领头的“剑影”钱凌异，以解众人之危。

心念于此，那老僧便深深吸了口吻，随着双掌一并，徐徐推出，正是他的成名特技，“大悲降魔杵”，化杵法为掌法，一股降妖除魔的空门真气汹涌而至。

钱凌异只觉一股排山倒海的鼎力大举袭来，罩住四面八方，难以转动，眼看避无可避，连忙拼起全身功力，便要硬接那老僧一掌，此时一名白袍客见那老僧掌力太强，怕钱凌异遭受不起，当下也是两掌推出，一同反抗少林神僧的深厚掌力。

只听一声大响，三人掌力相接，那老僧身体微微一晃，钱凌异退出了四五步，另一人却口喷鲜血，这人适才曾以两指夹下伍定远的“飞天银梭”，武功也颇高强，哪知掌力硬拼之下，便已相形见拙。

两旁少林门生见师祖占了上风，连忙抢上前来，举起兵刃，便朝那两人身上挥落。

钱凌异冷笑道：“捡自制吗？”他手按剑柄，咻的一声，长剑登时出鞘。

那老僧大惊，忙道：“各人快退开！”

但那钱凌异剑势太快，那老僧虽然出言提醒，仍是迟了一步，只听众门生大叫一声，转瞬之间，纷纷中剑倒下。

钱凌异哈哈大笑，道：“师父厉害，徒弟脓包，少林寺这般大的名头，也不外如此而已。”说着飞身跃起，纵上了屋檐。

伍定远见钱凌异剑法怪异，心下骇然，抬头望去，那钱凌异兀自站在屋檐上，神情傲然，月夜中只见他手中剑刃恰似透明，看来诡异无比。

那老僧颤声道：“好一个‘剑影’！好狠的昆仑山！”

众人正待要追，钱凌异早率人去远了。伍定远忙扶起众人，包扎伤势。灵音叹了口吻，这一役少林门生人人受伤，却留不下一名白袍客，可说是大北亏输。总算没人被杀害，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伍定远见众人已走，向那老僧拱手道：“大师功力特殊，不知法名如何称谓？”

那老僧道：“老衲灵音。”

伍定远啊地一声，忙道：“原来是少林寺戒律院首座驾临，失敬，失敬。”

少林寺中能手如云，向有所谓“四大金刚”，这戒律院首座灵音就是其中之一，与方丈灵智、罗汉堂首座灵定、塔林守护灵真等三人合称‘智定音真’。其他灵字辈的高僧，尚有四、五十人，但以“四大金刚”武功最高，修为亦最深。江湖上有句故老相传的歌谣：“达摩院中三宝圣，罗汉堂前四金刚”，说的即是少林寺中这几名僧人，这灵音既是少林金刚之一，武功自是了得，伍定远适才见他脱手，果真功力特殊，心中更增敬意。

灵音虽然佛法渊深，但当此大变，也是伤心痛恨，垂泪道：“伯川啊伯川！这孩子可是齐家最后的一点血脉……都怪老衲疏于防范，竟叫他又遭了辣手…”

伍定远心下难受，正要出言慰解，突然马蹄之声大作，数十骑急急奔向马王庙，众僧见强敌甫退，哪知又有人过来，连忙抄起兵刃，便要上前御敌。

伍定远极目眺望，只见来人身穿官差衣饰，他心下一宽，向灵音道：“这些人是我的手下，不打紧。”众僧闻言，都是松了口吻。

伍定远挥手叫道：“我是伍捕头，你们快快过来。”

人群中传出老李的声音：“伍捕头，太好了，你老人家果真在这儿。”

众官差急急下马，走向伍定远等人，伍定远付托道：“这几位是少林寺的师父，你们快扶大师们去歇息。”

众官差听了伍定远的交接，只是允许一声，但脚下却是一动不动。

伍定远心下希奇，不禁“咦”了一声，他自任捕头以来，无人敢胆违逆他的只言片语，此时见众人神色有些奇异，只得把话再说了一遍，哪知众官差恰似没听见他的说话，仍是无人移动脚步。

伍定远震怒，喝道：“你们聋了吗？我叫你们扶几位大师父去歇着，你们还愣在这干嘛？”

老李与小金对望一眼，两人面色为难，似是欲言又止。

伍定远料知有异，正待责问，忽听一人冷笑道：“伍捕头，你大叫小叫的干什么？整天只会逞威风凛凛，没半点真本事。”

伍定远听了这话，只气得全身发抖，他怒目望去，却又是新来的阿三在那儿放肆。伍定远不想在灵音眼前摒挡家务事，沉声道：“老黄，老陈，你们带几位大师父下去休息。”

老黄等应道：“是！”脚下却不移动。

伍定远满心怀疑，正要出言相询，突然马蹄声响，又是几匹马赶来，远远有人喊道：“知府大人驾到！”

众官差往旁急让，一齐跪倒在地，一人翻身下马，身旁随着两名亲兵，不是知府陆清正是谁？

伍定远见知府突然赶到，心中一凛，忙躬身道：“属下参见知府大人。”

陆清正见他向自己行礼，却是不理不睬，只是哼了一声，冷冷隧道：“伍定远，你眼里尚有我吗？”

伍定远一愣，说道：“属下有何过错，大人还请明言。”

陆清正道：“你三更半夜的在这里做什么？”

伍定远道：“属下接到密报，说齐少镖头在此，我不敢有所延长，便赶忙出来查案。”

陆清正冷笑道：“查案？我看是出来犯案吧！”

伍定远吃了一惊，不知陆清正何出此言，忙道：“属下真是出来办案的，这几位大师傅可以作证。”说着向灵音一指，灵音见局势杂乱，一时不知要如作甚伍定远开脱。

陆清正冷笑道：“这些僧人不知是哪儿来的，多数是你的同伙。”

伍定远不知陆清正何以怒气冲发，正待答辩，忽听阿三的声音在庙中响起：“找到齐伯川啦！”说着急遽奔出，向陆清正道：“启禀大人，齐伯川被人杀害，尸身就在庙中。”

陆清正震怒，暴喝道：“斗胆伍定远，你知法犯罪，杀害齐伯川，尚有什么话说！”

伍定远又惊又怕，霎时跳了起来，忙道：“齐伯川不是我杀的，还请大人明鉴。”

陆清正高声道：“伍定远，老实告诉你吧！本官今晚接获线报，说你觊觎燕陵镖局的财物，杀害他们满门老小，今夜更图行刺害唯一人证齐伯川。如此罪大恶极，你尚有什么话说？”

伍定远张大了嘴，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向奉公守法，更为了燕陵镖局一案四处奔忙，此事世所共见，怎能有人这般诬陷于他？伍定远全身哆嗦，脑中乱成一片，急急想道：“这就竟是怎么回事？是谁要陷害我？”

陆清正见伍定远呆立无语，连忙冷笑道：“伍定远，你快快束手就擒吧！别要一错再错了！”他伸手一挥，向众官差喝道，“来人，给我拿下了！”

众官差发一声喊，一齐奔上前来，伍定远见众属下无人愿为自己出头，心中既感凄凉，复又伤痛，他大喝一声：“谁敢动我！”

众人一惊，在昔日上司的积威之下，一时竟无人敢动一步，老李等人更是远远退开，脸上全是为难。

伍定远见情势危急，众下属又胆小怕事，无人会为自己分辨，只有老仵作黄济义气深重，不会弃自己掉臂，当下高声道：“大人，我真是冤枉的！请大人速速召见仵作黄济，自会明确属下是受人诬陷！”

陆清正冷冷隧道：“伍定远，我若要见黄济，还需要你教吗？”

灵音见情势急转直下，料来伍定远定是给人陷害，忙道：“这位大人，齐家少爷不是伍施主所害，凶手尚有其人，还请大人明察。”

陆清正冷冷的道：“你这僧人又是谁，凭你也来和我说话？”说着向一众官差喝道：“你们还等什么？快给我拿下了！”

众官差想要上前，却又不敢，只围在伍定远身边大叫小叫，却无人真敢上前厮杀。

陆清正见一众官差无人敢胆上前，登即怒喝：“你们干什么？想要和这姓伍的一起造反吗？”

伍定远听知府这么一说，心下已是了然，料知陆清正有意搪塞自己，却不知他对自己有何不满。伍定远又悲又怒，高声道：“大人，我伍定远为西凉黎民奔忙卖命，没有劳绩也有苦劳，你……你却为何要冤枉我！为什么？”他自来行事稳重，哪知却有今夜之事，满腹冤屈间，泪水已是盈眶。

他正自悲愤大叫，忽听背后一人冷笑道：“伍定远，你杀人犯案，还想啰唆什么？乖乖束手就缚吧！”

伍定远听这声音满是讥嘲之意，心下震怒，猛地转头看去，却见说话那人正是阿三，看来这人新进衙门不久，便想在知府眼前逞威立功。

阿三冷笑道：“你瞪我做什么？你还不知道自己完了么？”说着伸手朝他抓来，神态大是轻蔑，伍定远震怒欲狂，他行走江湖多年，如何把阿三这种人看在眼下？当下大喝一声，双手一挥，将阿三震飞出去。

陆清正怒道：“伍定远！你胆敢拒捕？”

伍定远仰天大叫：“大人，你只凭区区密告，便给我罗织罪名？你……你要我如何佩服？”

陆清正见众官差不敢动手，连忙转头看去，随着拍了拍手，喝道：“来人！把这伍定远拿下了！”

话声甫毕，背后两名亲兵允许一声，便朝伍定远走来。

伍定远见这两人脚步沉稳，武功竟似不弱，心下悄悄受惊，连忙收敛心神，暗道：“怎么知府手下有这等能手，我以前怎会不知？”

他全神警备，不知这二人有何离奇，只见那两人走上几步，忽地身形一闪，便迅捷无比的向自己扑来，伍定远早已有备，手中飞天银梭激射而出，那两人武功高极，一人伸指在银梭上一弹，银梭准头立偏，另一人拔剑出鞘，伍定远只觉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急收银梭挡架。

两般兵刃相交，刹那之间，那人剑上传来一股阴寒无比的内力，伍定远给这冷气一逼，全身莫名打了个冷颤，他心中战栗，知道遇上了难堪一见的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