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弃剑寻芳踪（上）（1/2）

薛剑秋将杯杯水酒一饮而尽，神色萧然，对于客栈中的嘈杂之声充耳不闻。

“十里墩”一战，自己集见性大师、了凡师太、熊武生三大能手之力，却依然无法伤及花弄蝶的毫毛，追念其时花弄蝶面临四大能手，谈笑用兵、轻松应付的情景，薛剑秋心里头便已明确，除非师父“神龙剑客”复生，否则单靠一己之力，基础无法报花弄蝶杀害四位同门弟兄的血海深仇。想到这里，心中更是忧烦，禁不住又倾酒入愁肠。

再则由于陆玄霜事件，自己的名声以及“百剑门”的声誉，已经受到严重的影响；虽然自己能在“十里墩”一战中全身而退，但回到“百剑门”后，却受到师叔“惊天神剑”欧阳啸天严厉的斥责，薛剑秋有苦说不出，心中更是郁郁。

“惊天神剑”欧阳啸天追随着前门主“神龙剑客”赴汤蹈火，始创“百剑门”

不坠之声誉。十年前“神龙剑客”去世之后，欧阳啸天心有所感，毅然将“百剑门”门主之位交给了“神龙剑客”的徒弟薛剑秋接掌，自己则以老臣之心，起劲辅佐，以慰“神龙剑客”在天之灵。而薛剑秋虽然少年得志，继续了“神龙剑客”

死后之职位，但究竟自己是师父及师叔一手所栽培，对于这位提携自己长大的师叔，真是如父如师般的尊敬，是以对于师叔的教育，薛剑秋绝对是聆听受教，不敢有丝毫的忤逆。

实在，薛剑秋对于自己的毁誉及委屈，并不很放在心上；四位同门弟兄的血债，更是誓死必偿；他最感应忧愁的，却是陆玄霜。对于她的荒淫无度，薛剑秋以为自己早已看透，再也不会去管这个**荡妇了。可是回到莆田，已经一个多月了，自己心中却时时挂心着她，她那楚楚可怜的神态，始终占据着他的心田；尤其是她在“十里墩”一战突然失踪后，薛剑秋的心中更是焦虑，担忧她是不是被坏人掳走了？会不会被欺压？虽然薛剑秋很不愿意认可，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深深爱上陆玄霜了。

正值薛剑秋懵懂之际，隔邻桌传来一阵暴笑声，薛剑秋循声望去，望见邻桌四座一群男子正在哈哈大笑；以他们的衣着衣饰，看得出是一群商贾。

只听其中一人笑道∶“太有趣了！想不到竟然有这种事？”

另一人道∶“秦楼楚馆，香艳的鲜事本就不少，咱们四处做生意，早就听多了。”

第三人道∶“是啊！妓女为了骗咱们的荷包，什么甜言甜言说不出来？什么漫天大谎撒不出来？咱们当笑话听听就算了，可别认真！”

第四人笑道∶“可别像老唐一样，花了大钱想嫖名妓，效果只是谣传而已，正主儿基础就名不符实！”众人一致将眼光移向唐姓商人脸上。

唐姓商人脸上一红，搔头苦笑道∶“也罢也罢！就当花钱买履历吧！以后你们若到”福田镇“的”怡情楼“**，可别花大钱找一个叫”爱奴“的婊子。她的姿色马纰漏虎，床上的功夫也不怎么高明，可是叫价却高得吓人，你们不要像我一样受骗了！”薛剑秋闻言大惊，“爱奴”不正是陆玄霜的混名吗？他冷汗直流，继续倾听。

只听得第一人笑道∶“亏你在红尘中打滚，阅人无数，竟会上妓院的龟当？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唐姓商人一脸委屈道∶“话不是这么说，谁人叫”爱奴“的妓女真的很有名！

我有几个江湖中的朋侪，他们曾经在“十里墩”见过她，说她长得又媚又淫荡，许多人都想嫖她呢！况且“福田镇”当地衙门萧师爷的令郎十二少，更是对她赞不停口，所以我才甘冒大钱试试的，岂知……唉！“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

薛剑秋听在耳里，马上心痛如绞∶“这就对了！果真是她！没想到……没想到她恶性不改，又重操旧业去了！可……可恶！”震怒之余，呼地一掌拍向桌面，木桌马上裂成两半。客栈众人看在眼里，无不恐惧。薛剑秋丢下银两，忿然离去。

薛剑秋忿然游走陌头，行了片晌，不禁心头一酸∶“我薛剑秋忝为百剑门主，居然会爱上一个不要脸的女人，真是有愧师父及师叔的谆谆教育……”知道陆玄霜竟又回到妓院重操旧业，薛剑秋的心灵认真受创极重，真想找个地方痛哭一场。

薛剑秋一脸颓丧，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看到两名衙门的捕快，押着一名猥琐的老翁经由；其中一名捕快冷哼道∶“你这个老毛贼，真是恶性不改！以前大老爷是念在你年岁老迈，不忍判你重刑，没想到你食髓知味，又去干那没本的生意！哼！这次大老爷若不剁了你双手，算你本事！”

那老翁老泪纵横道∶“呜……差爷饶命啊！小的年轻时犯过法作过牢，本想出狱后好好振作，重新做人的，怎料老伴跟人家跑了，儿子也嫌弃我，不认我这老父，想要找个事情混口饭吃，却没有人肯招聘我，给我洗心革面的时机；差爷您倒是说说看，我若不重操旧业，做那没本的生意，岂不就饿死陌头、曝尸荒原了？我实在是不得已的，求你们可怜可怜我！放我一马吧！呜……”

另一名捕快冷笑道∶“早知如此，何须当初？去向大老爷求情吧！”

薛剑秋目送徐徐远去的三人，仔细思量着那老翁的一番自白。突然如有铁锤般重击胸口，心中大惊∶“对啊！”十里墩“一战后，天下人都知道陆女人当过妓女，是个**荡妇了，每小我私家都市用有色的眼光看待她。她现在家破人亡，纵使有心重新开始，她在世人眼前，又如何抬得起头来？天下之大，又有那里得以安身？重操旧业，只怕是陆女人最不得已的选择了……”

想通了此节，心中大为释怀，更对自己的一时失态感应忸怩∶“薛剑秋啊薛剑秋！你虽喜欢着人家，却不能体会人家的苦处，只知一味地怨天尤人，自怨自哀，如果连你都认为人家是**荡妇，那么尚有谁会相信她呢？”想到这里，心中更为激动∶“明知她现在身陷火坑，饱受煎熬，我若坐视不管，还算是小我私家吗？”

当下心意已决，毅然赶回百剑门。

“荒唐！厮闹！”一声厉斥，震惊了“百剑门”在场的一甘人众。薛剑秋及在场的数十王谢生，皆抱着戒慎恐惧、惴惴不安的心情，望着坐在大厅的太师椅上，发出斥责之声的人。

只见这人约六十明年年岁，灰发灰须，骨瘦如柴，炯炯有神的双目严厉地瞪视着双唇紧闭的薛剑秋。这名老者，正是薛剑秋的师叔“惊天神剑”欧阳啸天。

只见欧阳啸天厉声道∶“你在”十里墩“出的丑还不够吗？你这一闹，害得咱们”百剑门“受到武林同道的指责，说你这个门主贪花恋色，帮着一个**荡妇瞎出头。我要你给我好好地反省，你反省了一个多月，现在居然告诉我，要去把谁人女人带回来？你……你非要把我气死你才宁愿宁愿是不是？”原来薛剑秋决议要把陆玄霜救离苦海，所以回到“百剑门”请示欧阳啸天，不意竟会遭来一顿斥责。

薛剑秋见欧阳啸天气得满脸通红，心中一惴道∶“师叔请息怒！剑秋绝不是贪花恋色，陆女人也绝非传言中的**荡妇；当初陆女人险受”雷霆帮“三王谢生的凌辱，剑秋这才脱手相救，”雷霆帮“不甘名声受损，这才居心瞎三话四，指鹿为马，师叔您万万不行相信江湖中的蜚语蜚语！”

欧阳啸天冷哼道∶“你倒是说得振振有词！听说”十里墩“之上，有人揭发了谁人女人许多不要脸的丑事，谁人女人也当众认可自己是个**荡妇，这岂非会是假的吗？其时你也在现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薛剑秋咬牙道∶“那些丑事，究竟事实真相为何，尚有待追查；陆女人当众认可自己欠好，也是受到”雷霆帮“帮主熊武生的欺压，绝非出于自愿！师叔，陆女人绝对不是传说中的那种女人，请您相信剑秋吧！”

这时，在场一名年轻男子启齿说了话∶“掌门师兄，你怎么知道陆玄霜不是传说中的那种**荡妇呢？她身为福州府”威远镖局“的巨细姐，却和两名镖师盗宝私奔，累得两位陆老英雄在官府地牢中羞愤自杀，这可是福州官府宣布的事实啊！一女配二男，如果连这种女人都构不上是**荡妇，啊哈，那青楼里的娼妓，岂不都称得上是贞节烈女了？”

薛剑秋狼狈地望着那名启齿说话的年轻男子，见他和自己一般年岁，面白唇红，眉长过目，正自望着自己冷笑着。众人均知这名男子，正是欧阳啸天的独生子欧阳河山。他虽然从小和薛剑秋一起长大，却因为嫉妒薛剑秋年岁轻轻，就接掌了“百剑门”门主之位，而且父亲对自己，也远不及对薛剑秋的关爱，是以恒久以来，始终对薛剑秋心存不满，一逮到时机，就要扯他后腿。

薛剑秋感念欧阳啸天的膏泽，向来对欧阳河山忍让有加，这时却也忍不住冲口说道∶“师弟，我和陆女人相处过一段时间，我相识她的为人，她绝对不是那种淫荡的女人！薛剑秋愿以生命担保！”

欧阳河山朝薛剑秋睥睨一视，转向欧阳啸天尖声道∶“爹！你瞧瞧咱们这位掌门人，为了一个不要脸的女人，居然随随便便就可以拿生命出来担保，这岂不是……”

“河山！你给我住口！”欧阳啸天叱了一声，欧阳河山马上不敢说话，暗地里却朝薛剑秋狠狠地白了一眼。

欧阳啸天深深地望了薛剑秋一眼，森然道∶“陆玄霜是真**也好，是假荡妇也罢，她累得咱们”百剑门“名声受损，却是不争的事实，因此我禁绝任何人再和这个女人有任何瓜葛！剑秋，当务之急，应该是想措施为四位惨遭杀害的同门弟兄报仇雪恨才是！”

薛剑秋见欧阳啸天下了禁令，马上急道∶“师叔！四位弟兄的大仇，剑秋定当图报！然而陆女人现在已置身苦海中迷恋，剑秋一日不救陆女人，便一日难以放心，请师叔准许剑秋将陆女人赎回吧！”

欧阳啸天叱道∶“男子汉大丈夫！启齿缄口都是女人！如何能成大器？我心意已决，你休得再提！”说罢站起身来，转身便要往内室而去。

薛剑秋颓然地望着欧阳啸天的背影，脸上一阵抽搐；突然牙一咬，双膝一屈，跪隧道∶“师叔！无论如何，剑秋非救出陆女人不行！师叔的话，剑秋断难从命！”

“什……什么？”欧阳啸天闻言，不禁徐徐转了过来。只见他额上浮冒青筋，满脸胀得通红，沙哑着声音道∶“剑秋，你翅膀硬了！师叔的话，你便不再听了！是也不是？”

欧阳河山见父亲已然怒极，不禁厉声道∶“薛剑秋！别以为你是门主，就可以爬到我爹的头上撒野！我爹能够造就你，就能够废了你！”

薛剑秋斩钉截铁地朗声道∶“师叔对剑秋恩同再造，剑秋绝不敢心存逆拗！

请师叔念在剑秋救人心切，允许剑秋的请求吧！至于这门主之位，剑秋绝不恋栈！“

欧阳啸天闻言，马上心中一寒，不禁退了两步，神色黯然道∶“好！很好！

想不到你为了谁人女人，连门主之位都可以不要；你师父生前辛苦创下的绩业，你也可以视为粪土。你走吧！你这一走，“百剑门”以后便没了薛剑秋这号人物！“

薛剑秋向欧阳啸天拜了三拜，哽咽道∶“谢谢师叔的多年教育！剑秋来日定当图报！”说罢转身，便往大门偏向走去。

诸位门生因慑于欧阳啸天的威严，一直不敢启齿说话。如今却争相叫嚷道∶“门主你别走啊！”“有话好说！凡事可再商量嘛！”“门主！”百剑门“不能没有你啊！”“留下来啊！，门主！门主！”

欧阳河山心中一阵窃喜，喜孜孜地望着薛剑秋跨出大门，突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朗声叫道∶“薛剑秋！你的青穗剑是本门门主的信物！你可不能带走！”

薛剑秋闻言一哂，将背上斜背的青穗剑解下，双手敬重地将剑放置在“神龙剑客”的灵位之前，跪地拜了三拜后，便即转身脱离。

众人如丧考妣地望着欧阳啸天，只见欧阳啸天双眼注视着“神龙剑客”的灵位，口中喃喃自语道∶“神龙老大，这就是你收的徒弟吗？我到今天才知道，这孩子居然这么有个性！像！太像了！实在太像了！哈……”突地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见了，无不恐惧。一向严肃，不言笑的欧阳啸天，居然会当着众门生眼前哈哈大笑，岂非是受了太大的刺激，一时失去理智了？尚有，欧阳啸天口中的“像”，究竟是什么意思？众人皆搔首皱眉，想不出其中眉目。

当今之世，只怕没有人能够相识欧阳啸天究竟所笑为何了。原来“神龙剑客”

年轻时双目失明，即是数十年前惊动整个武林的“瞎眼神龙”唐聪。“瞎眼神龙”

是个豪爽不羁，视世俗纲常于无物的英雄人物。自古“正邪不两立”，可是他不光正邪皆有结交，还与当年人称第一大邪派“天地门”门主的女儿姚香莲，谱出了一段可歌可泣的恋情。为此，瞎眼神龙还把整个武林闹得天翻地覆，一塌糊涂。

当年武林正派施出企图，掳走了姚香莲，藉以压制“天地门”的势力。瞎眼神龙获得消息，便即单枪匹马，勇闯八大门派及丐帮设下的重重关卡，一日之内，连败嵩山“少林派”的无根禅师、“武当派”掌门赤阳子、“峨眉派”的了凡师太、“崆峒派”的蓍宿严彤、“昆仑派”掌门一眉道长、“西岳派”的剑王冯锡、“点苍派”的无名老人、“青城派”的观主赫连声威，以及“丐帮”帮主长眉神丐，在众目睽睽之下，救走了姚香莲，创下武林史上空前绝后的一页。

如此一来，瞎眼神龙便与武林正派的梁子结大了！八派一帮见瞎眼神龙罔顾侠风，竟与邪派妖女结交，遂出资悬赏千万银两，欲取他的项上人头。消息传出，许多正、邪两派的顶尖能手，纷纷对瞎眼神龙接纳行动。有些人因此成为瞎眼神龙的剑下亡魂，更有些人浏览瞎眼神龙无拘无束、任意不羁的性格，反倒和他成了好朋侪。“惊天神剑”欧阳啸天便也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成为瞎眼神龙最最忠实的兄弟。

“惊天神剑”欧阳啸天当年乃是“西岳派”一等一的能手，与洛阳“金刀门”

王老爷子的么女系有婚约。当年王老爷子耽于名利，要求欧阳啸天须以瞎眼神龙的项上人头做为女儿的聘礼，欧阳啸天别无选择，只好抱着必死之心，向瞎眼神龙挑战。一向个性拘谨、严守分际的欧阳啸天，虽然经由频频的落败，却也逐渐浏览瞎眼神龙旷达不羁、天地无惧的英雄本色，最后竟不惜沦为“西岳派”的弃徒，也遭到王老爷子清除了婚约，成为瞎眼神龙赶也赶不走的追随。

厥后瞎眼神龙资助欧阳啸天，清除了“西岳派”一次险遭灭门的危机，使得欧阳啸天与“西岳派”前嫌尽释；又施展连环奇策，让“金刀门”王老爷子心甘情愿地把么女许配给欧阳啸天，有情人终成眷属，厥后才得以生下欧阳河山。

虽然“瞎眼神龙”，也就是厥后重见灼烁的“神龙剑客”去世多年，但当年他为救姚香莲，掉臂毁誉得失，不惜与八派一帮为敌的英气，欧阳啸天如今追念起来，心中依旧激奋。这对拘谨守份的欧阳啸天而言，是虽然羡慕，却永远也办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