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人戏 并序（1/1）

吾因词作之需，始作《伶人戏》一文。此文案已改多次，尚不得吾意，仍有缺憾。若有不通处，还请指正。其述伶人之事，共计六百六十四字。

予贩私盐为有司捕，坐狱十年矣。十年出，举目无故人，泪湿襟前，故携水酒往之忘忧亭。

初时独予自饮，方围不见人迹鸟踪而惟大雪也。至七白尽，客方同侣来此处。问其氏，自言本为京城守，因罪左迁于许，尚任一年又六月矣。客邀予入长乐坊，赏伶人戏以解其愁。

坊内多有杂喧之声，族贵出入门庭而着莽雀袍服。客见此而太息，掩袖蔽之异目色。然袋中空响而予居次座，望伶人舞不甚明晰。客曰：吾落于此，只因其官位之轻贱尔。予亦同感，心不觉已有人生起落之意。

笙歌于台后而起，伶人于帐幕而出。水袖腾舞，步似惊鸿。时摇于左，时飘于右，时且飞空，时引红屏。其腔九辩，或若雀啼，或若莺啾，或若雁鸣，或若鹃泣，变数之疾，予以妙绝。其开扇而又折合，明眸皓齿，玉手纤腰，随身形而动，裙转而宛若瓣梅。渐缓入帘影，惟余香韵。座下皆寂，为之所撼。

客欲见伶人而闻其低咽之音，予因询之何故也。拭泪而坐，静默顷刻，便道其自幼多难，从母辗转于江湖间。后散，为坊之养以作伶者。十一岁而不得出，日歌舞之观客。逐有亡意，又念主恩，不知如何也。客曰：吾固思散财济尔，以脱坊之缚。然吾见其主口舌如簧，精练工计，而子为名伶，吾度其将固留子焉。伶叹，求客寻其遗母，客应而退。予遗之三大钱，取其丝帕而离。

予随客往州府，历半月方至。宿八日，客之属寻一老妇，其貌似伶人也。客喜，急赶驾长乐坊。会宇内之乱，道途惊险，又经二十日终避矣。然反师兵马已踏，楼匾残落，坊内器物轰塌。坊主张皇而出，言伶为军掳，不知生死。老妇跪而泣，修伶之遗。

客慨而谢予曰：此世事果无常乎，向吾若助伶之复自由之身，何致于遭此一劫焉！予立于墟次，引觞自酌。问其红尘之事，可有如意者哉？人生似若之伶人戏，处处忽变，形迹莫测。其圣亦难知其数，则可趋灾厄者加无人也。其伶措而得此罚焉？非也，予以为世人之命格既定，则无力改之。徜尔逆己之运，起于何处，归于何处。天道自辨，非人力所为也。

予怅然，何年何月再见其伶人戏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