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2）

早先我以为是病人的病情复发，才导致了她掌握不住平衡，走已往几步，才发现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也没什么不妥的神情，倒像是太无聊了，自己在玩一个平衡游戏。鞋子丢在地上，赤足踩在石凳边缘，等到身子快跌下去了，就起劲往后靠回去，然后再向前栽。

「小心摔下来！」

我对她说。

她抬头瞟了我一眼，显着的不是很友好，甚至有几分警备：「多事……」

这才看清楚她的脸，偏瘦的瓜子形，小巧的五官，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眨着，眉头微蹙，带着一丝稚气和任性。给人的感受，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儿。

「你应该听医生的话。」

我把手插进衣兜里：「我是就是医生，听我的话才行，这样病才会好得快，你才气早点儿出院。」

「我永远出不了医院……」

女孩顺手从身边掐了一朵花，然后一瓣一瓣地往下扯：「早晚死在这儿！你是医生又怎么样？神仙也救不了我。」

她口吻冷淡淡的，满不在乎的样子，完全没有病人常见的那种忧心忡忡。我有些意外，突然以为她神态有些熟悉，似乎在那里见到过。正想着，远处一个穿护士服的女人已经跑了过来，边跑边喊：「既然既然……你这孩子，怎么又跑出来了？」

「既然既然？」

我有些希奇，没明确护士话里的意思。只见女孩从石凳上跳下来，拍了拍手，弯腰拎起地上的鞋子，避开了迎面过来的护士，光着脚就朝大楼里去了。护士就停在我身边，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直摇头，叹了口吻：「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看她约莫三十明年，白凈的脸庞，头发挽起束在护士帽里，脖颈显得格外纤长，一身白色的护士服洁凈得一尘不染，给人的感受只有「干凈」两个字。

「她得的什么病？」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女人看了看我，脸上有些疑惑，或许是以为我面生，但照旧回覆说：「慢粒白，已经加速期了，再拖下去，这孩子怕是就惋惜了……」

后面的语气降低了下去，透着感伤：「小女人招人爱，身世挺可怜的，怙恃都没了，姐姐再一嫁人，就剩她自己了……」

我一时间默然沉静了，作为医生，明确慢粒白加速期意味着什么，那是慢性白血病的一种，过了加速期，基本已经没有了治愈的希望。

「你是新来的？」

女人又问了一句，审察着我，善意地笑了一笑。

「嗯，刚过来。」

正要先容自己，远处已经有个护士容貌的人在叫：「梁医生，陈医生叫您已往一下！」

女人恍然的样子，眉角儿弯了起来：「哦！是你啊，我说看着怎么面熟，自己偏偏又不认得，原来是电视里见过的……」

伸出了一只手掌：「苏晴，住院部的，接待大英雄！一定得握个手……」

走到走廊拐角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地转头看了一眼，说不清什么原因，从心底以为这个叫苏晴的女人有种亲切感，就像是个早就认识的朋侪，已经存在于我的生活内里良久了。这时候她的人已经走到大楼入口，就在我收回视线的瞬间，也回了下头，高挑是身子旋即隐没在玻璃门后面。

下班之前，给病人做了术后复查，一出病房，就望见苏晴迎面走过来，手里提着蛋糕，上班穿的衣服已经换过，望见了我，脚步就缓了下来。我向她点颔首打招呼：「苏医生，下班了？」

苏晴把手里的蛋糕举了举，纠正说：「我不是医生，是护士长！」

她特意把「护士长」三个字加重了语气，然后轻快地笑起来：「我是下班了，不外现在不是回家，尚有一项重要的任务，今天我的特护病人生日，我去给她庆祝。」

「特护？」

我怔了一下，有些疑惑。苏晴不等我反映过来，就朝我挥了一下手，说：「走吧，我这个特护你认识的，她喜欢热闹，咱们一起去给她祝寿！」

「谁？」

我照旧没会过意来。

「既然。你们不是在下面见过了？」

我才恍然，原来谁人小女孩叫「既然」，先前频频听苏晴叫过，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希奇的名字。

苏晴似乎知道我心里想了什么一样，伸出了一根纤细的手指在空中划动着写给我看：「这个既然的『既』是季节的『季』，不是既然的『既』，明确了吧？她的名字是叫季然……」

突然发现说得太拗口了，自己又笑起来：「她爹妈怎么给她起了这么个名字，怕是天天要给人解释的！」

看她的年岁，约莫和我相仿，全身都透着爽朗和坦率，有种能够熏染人的活力。我险些没有犹豫就跟在了她身后，摸了摸口袋，发现钱包忘在车上了，试探着问苏晴：「要不……我下去拿钱包，给她买件礼物？」

「不用了，你给她买了她也不要，小妮子犟得很，个性十足，不贪财……」

苏晴头也不回地说。

推开门就看到季然跪坐在床上，仰着头，双手把一本书举到了头上看。我有些愕然，向苏晴望了一眼，苏晴给了我一个无辜的心情，耸了耸双肩，说：「你看看，就这性子，能安牢靠稳地坐着就不是她了。」

快步已往把她的书收了，轻轻在她背上拍了一掌，板着脸说：「你又作什么怪？哪有你这样子百~万\小!说的？是不是要人把你绑在床上你才会安生？」

季然也不还嘴，扯住苏晴的胳膊抱在怀里，人就腻在了她身上，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无聊。」

苏晴被她缠住了，双腿靠在床边，身子却被拽得俯向了床，腰身拉长了去，短衫随之向上滑了起来，露出了腰间一截儿细白的肉色。她起劲保持着自己身体的平衡，一边急着把手里的蛋糕往床头放，嘴里嗔怪着：「死丫头！快铺开，快铺开我，再拉我就倒了。」

好不容易挣脱开了，伸手帮季然整理了一下散乱的浏海，说：「知道你无聊了，这不来陪你过生日了吗？喏，还给你带来位客人。」

冲我努了下嘴：「这是梁医生，快叫叔叔。」

季然斜了我一眼：「见过，很爱管闲事的家伙……」

「不许这么说。」

苏晴赶忙截断了她的话：「梁叔叔可是个医术很高明的医生呢！各人都很尊重他的。你不知道，他刚从四川回来的。」

边说话，边打开蛋糕，往上面插粉红色的小蜡烛。

可以看得出来，苏晴对这个女孩不是一般的体贴，她的眼光落在季然身上时充满了浓浓的爱怜，就像嫣看嘉嘉的时候一样。

「你真去过四川？」

季然跪在床上探着脖子看蜡烛一根又一根地被点亮。

「好了，别动……」

苏晴打开季然试图去沾奶油的手：「先闭上眼睛，许个愿。」

女孩果真就清静地闭上了眼，苏晴在旁边轻声哼着《生日快乐》的调子。

烛光摇曳着，气氛温馨而轻松，我第一次有种全身放松的感受。这些天，险些每分每秒我都在煎熬中渡过，身心俱疲，有时候，甚至以为反映也变得缓慢，思考问题也越来越艰辛。

「告诉我，许了什么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