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啊!南京(1/2)
南京栖霞山化工厂是张工的老厂。
张工就是从这里调到四川参加三线建设去的,到了老厂就像到了老家一样,看着各处都觉得亲切、感伤。
这里有每天晚上迎着夕阳踢球的足球场;有在这里主持过多场春节晚会、元旦晚会的大礼堂;还有在这里挂名搞文体宣传,绘制领袖像和宣传画的厂工会;
厂工会还是老样子,一排红砖平房,只是红砖的颜色又陈旧了许多。
厂党委书记——山东侉子、刘二戛子、刘春雷,听说张天翼回厂了,便一个高,从他的大办公桌后跳起来。忙问:
“在哪儿,在哪儿?”
秘书告诉他:“还在厂工会前面转悠呢,是不是把他请上来?”
“哪能呢,哪能呢?你以为我会摆党委书记的臭架子!他是我的哥们儿,一起踢球的哥们儿,一起画画的哥们儿,一起演出的哥们儿。他是我的老师,我哪方面也比不过他,就是他家庭出身不好害了他,他是个最诚实的人、最可靠的人、最透明的人,三线建设动员了三天,一个人都不去,他是头一个报的名,还要人家怎么的?”
“他在哪儿呢?他在哪儿呢?”
党委书记刘春雷一边喊着,一边跑着,跑下楼梯,跑出办公楼的大门,还是当年足球队的速度。”
刘二戛子当年在氨基车间当班长,山东人,脾气耿直,爱踢球、爱画画,不过画得不好,经常给张天翼打下手,偷偷地学他的手艺,可总是学不好,自认为不是那块料。
也经常领着车间工人,编个山东快书、排个三句半,或者演个双簧什么的,还经常为车间争个红旗什么的。人老实、肯干,早就被车间书记喜欢上了,提拔他当副书记。
书记退休以后,他当然就转为车间书记了。有二十年没见了,之间如何转折的也不知道,反正凭他的老实、肯干、透亮的性格,被选为接班人,是顺理成章的事儿。Wωw.Ч㈦7zw.cóm
两个人,见了面,认出人,便相对地跑过去,“哐当”一声,便抱到了一起,互相打着,捶着。一个喊你小子,一个喊二戛子,两个人一直敲出眼泪来。互相离远了看一看。
张天翼说,“没变,还是山东侉子样。”
刘春雷说,“什么没变,都老了。怎么,你还带了两个保镖的来?”
“那是我的徒弟,快叫刘书记!”两个徒弟齐声喊:“刘书记!”
“什么刘书记,叫我二嘎子也行,叫我二侉子也行,老朋友见了面都是这么叫!”
“那哪儿行?差辈了。”
“你还讲辈份,太守旧了,五湖四海皆兄弟嘛。你混得比我好,走到哪儿还有两个保镖。……哎,你们吃饭没?”
“你说呢?现在才十点多钟。”
刘春雷忙掏出大哥大,按了几下:“钱秘书,给我准备一桌饭,四个人,按贵宾标准,记我的帐!”
“你们招待贵宾还得记账啊?”
“那当然,公事公办,公私分明,你别怕,我们都有补助,吃不穷我。”
张工看着刘春雷手中的二代大哥大说:“还是当官好,还有这种先进武器。”
“你当是好事啊,半夜三更也把你叫醒;有了这东西,上厕所都上不清闲,哪,你要给你!”
“我要那玩艺儿干啥?给谁打呀?现在又不普及。”
“还是的,给谁谁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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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宾规格也不过如此,四菜一汤,平均一人一个菜,照理说也够吃了。
刘书记很不好意思地说:“几位见笑了,我们国营企业比不得他们大公司,招待是差了点儿,你们尽管吃,不够再添。明天到了城里那几家大公司,我叫他们好好招待招待。”
转身对张工说:“南京市里几家化工公司,都是我们厂调了去当总经理的,虽然我的头衔最小,可是他们都听我的。这些人都是我推荐出去的,我是他们的娘家人。
“明天你们进城考查,我叫他们派专车一站一站地接力,吃住就别说了,参观一律开绿灯,不管哪个国家进口的机器,都打开来给你们看。你看看化肥公司的尿素喷雾塔,一百多米高,简直就是一座大楼。
“全自动化,年产八十万吨尿素,那才叫规模化、现代化。不过他们和你们的物料不一样,方法也不一样,他们是压力喷雾,你们是离心喷雾,但是也可以借鉴借鉴,看看全自动化是个什么阵势。”
两个人光顾说话去了,两个徒弟都吃饱撂下筷子了。两个人还是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个没完。想起两个人在足球队里的配合,打进去的几个绝顶漂亮的球,至今还历历在目;现在不行了,老了,四十过头了,人家不带我们玩了。
一次和邻厂比赛,差一个人,刘书记说:“我来上,这有什么,想当年……”
还没踢到半个小时,一个倒勾,大腿拉伤,躺在地上,起不来了。养了半个多月才好,再也不敢好强逞能了。
刘春雷说:“工厂现在都改制了,改成厂长负责制了,厂长一个人说了算,书记只能帮忙,不能拆台,我这个书记怕也要当到头了。可是多少个国营厂都是因为没有党委监督,结果都进了私人腰包,把工厂吃黄了。
“有了书记也不行,书记和厂长想不到一块儿去,互相消耗、互相扯皮,生产也搞不上去。现在又实行公司化了,外国人不认你厂长、书记,认为厂长、书记都是中干。外国人认经理、总经理。
“谈合同、谈协作,他不跟厂长谈,他要跟经理谈,实际上还不是一个鸟样!
“对不起,我说吐噜嘴了。来,再喝一杯,人逢知己千杯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洛雁劝道:“刘书记,别喝了,您下午还上班呢?”
刘春雷说:“还是有个徒弟好,她还知道心疼师叔。”
又一想,“不上班啦,二十多年没见了,上什么班。下午沏上一壶好茶,咱俩痛痛快快地吹它一个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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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刘春雷派了部小汽车,把师徒三人送到了南京化肥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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