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十六】关于扫盲（1/2）

华灯初上，颜路来听风居找张良，见门没有关，也没有多想就走了进去。

然后他有点茫然了。

张良和鱼凰两个人正隔着长几相对而坐，前者手中提着笔正在书简上不知写着什么，一言不发，后者则伸着食指在桌面上划来划去，面前也摊着一卷什么，嘴里念念有词，貌似还是《诗》中的句子，隐约像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这样的句子再加上两个人的身份，颜路难免多想。

张良先发觉了有人进来，抬头见是颜路，忙搁下笔站了起来，抬手行礼：“师兄。”鱼凰反应过来，有点笨拙地提着裙摆站了起来：“颜路先生。”“不必多礼。”颜路轻轻点了点头，而后转头看向张良：“子房，你们这是……”“回师兄，良正在教鱼姑娘识字。”张良微笑道。鱼凰一听顿觉不爽——什么叫教我识字？本姑娘不是文盲好吧？她不甘心地插了一句：“张良先生在教我学习小篆。”“原来如此……”颜路明了，然而对于张良正在写的东西有点好奇，便走过去歪着头看了看——然后看到了一堆好像是文字的东西——之所以说是好像，是因为完全没见过……

“这又是……”颜路指着那些文字抬头看了看两人，不等张良回答，鱼凰就抢先回答：“这是我家乡的文字。”张良看了看鱼凰，淡淡地回道：“良正在学习。”颜路瞧着两人的神色，更加茫然——姑且不论为什么子房突然要学这鱼姑娘家乡的文字——毕竟子房这孩子天赋异禀且从小好学，只是，这鱼姑娘一脸得意的、扬眉吐气的表情该怎么解读？

张良扫了一眼师兄僵滞的眼神和某个姑娘满脸的傲娇，微微勾起唇角，笑而不语。

至于鱼凰……这孩子犹自沉浸在强烈的优越感中——给千古谋圣做一回老师，我容易么？！我能不得意么？！好不容易扳回了一成面子，我能不激动么？！我能不澎湃么？！

一个时辰前，鱼凰在斟酌权衡了一番之后，觉得当前应该先从识字——啊呸，是学习小篆开始。文化人这个物种，不管搁在哪个朝代都会让人另眼相待，据鱼凰所知，在殷商时代，文字还是被统治阶级垄断的——这充分说明问题了有没有！虽然后来不知怎么地跑出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但……几百年以后的东西管它干什么？

说到底，鱼凰只是很不爽自己被定位为“文盲”——不管是哪种意义上的。

怀着满腔热情打算开始学习的某人被张良微笑着说出来的第一句话泼了一盆冷水——透心凉的那种。“子曰：‘不学《诗》，无以言。’鱼姑娘从《诗》开始学起吧。”鱼凰当然没有笨到以为张良所说的“诗”指的是唐诗……但，咱不带这么玩的行么？

鱼凰想到自己在未来读过的几篇《诗经》，顿时觉得头大——那些字，好像，都是比较生僻的吧？孔老夫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知道您老不是实用主义者，但是也不能这么理想主义吧？！

尽管鱼凰很想请求换教材，但想了想，《诗经》里的字虽然生僻的颇多，拆开成单字的话，确确实实涵盖面比较广——就是，不知道，自己能记住多少？

一抬头，张三先生已经从身后的柜子里把一卷卷书简拿了出来，鱼凰灵光一闪，觉得如果用的教材是自己熟悉的——内容上，那么学起来应该会比较快吧？也比较，不那么丢人吧？

“张良先生，请问，我能不能指定学习的篇目？”鱼凰目光炯炯地看着张良。张良微怔，而后微笑着问道：“不知鱼姑娘想要学习的是哪些篇目？”鱼凰抬眼盯着天花板搜索脑中的资料库，一边想一边说：“《关雎》，《蒹葭》，《采薇》，《氓》……”不经意地看了张良一眼，突然心里一惊——张良这种好像发现了什么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今天鱼凰有几次见到这种神情了，而每次张良脸上出现这种狐狸笑，后面就是……

鱼凰没来得及细想，张良便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索：“原来，鱼姑娘倒是读过《诗》的……”而后意味深长地看着鱼凰。

鱼凰：“……”——这……好像，我又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如果不是张良就站在对面，鱼凰会立刻朝自己的脑袋拍下去——拍死你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

“嗯，确实读过一点啦，在家乡的时候。”鱼凰强撑起笑容，虽然知道多半是怎么看怎么不自然的那种。张良轻轻一笑，这次倒是不接着追究了，只是埋头挑捡：“鱼姑娘所想不无道理，既然如此，良便先从这几卷开始教起。”这种放水的态度，一下子让鱼凰有种没着地的感觉——类似于从高处掉落，本来已经准备好撞上地面狠狠摔上一跤，却突然发现地面不见了……

同时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她刚才有说过她是怎么考虑的吗？？？

但不管情况有多不正常，教学总算是开始了。

鱼凰不懂得用毛笔写字——开玩笑不能再丢人了——于是就端来了一盆水，在案上用手指沾湿了“画”，美其名曰“节约竹片节约墨水节约空间还可以重复使用多绿色多环保”——后面那六个字没敢说出来。张良倒也随她。